第四章 主动接近

作者:学h 更新时间:2025/11/24 8:43:48 字数:4812

十月九日,星期二。

晨光熹微,薄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静谧的居民区。柳釗鹏站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略显紧绷的侧脸上。

他比平时早了十分钟到这里,目光始终锁定在董颖家的院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子。

直到那扇熟悉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穿着整洁校服的董颖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蹦跳着出来,马尾辫在脑后划出充满活力的弧线。

“釗鹏哥,早!”她的笑容比初升的朝阳还要明媚,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早。”柳釗鹏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接过她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帆布面料传来的重量让他心头一沉——这个他做了很多年的动作,此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肩带,仿佛背负的不是几本教材,而是一个必须守护的承诺。

两人并肩走在熟悉的上学路上。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卷起几片早落的梧桐叶。柳釗鹏刻意放慢半步,目光始终追随着董颖雀跃的身影。

“小颖,”他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异常,“说起来,你和南宫柔……就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好像突然变得很熟了?”

“柔姐啊?”董颖不疑有他,语气轻快得像在唱歌,“对啊,就是上周四下午吧,我在美术室画那幅水彩作业,她刚好也来看画。你记得吗?就是那幅你说是‘抽象派’的夕阳。”

柳釗鹏在记忆中费力地搜寻,却只找到一片模糊的色块。那时的自己,脑子里除了篮球、游戏和即将到来的月考,还装了些什么?

他甚至记不清董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放学路上频繁地提起“柔姐”这个名字。

一股细密的自责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如果他当时能多留心一点,是不是就能更早发现那些被忽略的细节?

“她懂得可多了!”董颖继续说着,眼睛亮晶晶的,“不光是画画,连古典音乐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而且她一点大小姐架子都没有,还夸我的配色很大胆呢!”

柳釗鹏的指尖微微收紧。

南宫柔的每一个优点,此刻在他听来都像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是吗?”他勉强应和着,声音有些发干,“她……都跟你聊些什么?”

“什么都聊啊。”董颖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画画,音乐,还有她以前在别的城市上学时的趣事。她说她去过好多地方,见过极光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兴奋地转过身,倒退着走路面对柳釗鹏:

“对了对了,这周末我们还要一起去郊外给学校拍宣传片呢,就是柔姐推荐的我去!她说我的气质很符合这次的主题,很上镜!”

又是宣传片!柳釗鹏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南宫柔的“好意”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正一步步将董颖引向那个命运的周末。

他握了握拳,指甲陷进掌心,用轻微的刺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郊外啊……”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具体去哪里拍?”

“好像是青雾山那一带吧?柔姐说那里的秋景特别好,还有一片很漂亮的芦苇荡。”

董颖说着,忽然歪头看他,“釗鹏哥,你今天怎么对柔姐这么感兴趣?”

柳釗鹏心里一紧,面上却露出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容:“随便问问。毕竟她是新同学,又和你走得近。”

这个解释显然说服了董颖。她转回身,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班里其他趣事。

柳釗鹏沉默地听着,目光却愈发深沉。青雾山——那个地方,离发现董颖遗体的青雾沼泽,太近了。

走进教室时,阳光正好铺满大半间屋子,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南宫柔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正低头看着一本外文原版书,晨光为她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今天将长发松松地编成一股辫子垂在胸前,几缕碎发拂过白皙的脖颈,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

柳釗鹏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他必须主动介入,近距离观察这个头号嫌疑对象。

“小颖,”他拉着董颖走到她的座位旁,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的南宫柔听到。

“昨天那道关于三角函数综合应用的数学题,我昨晚又想了想,好像有更简便的解法了。”

他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故意翻到那一页:“你看,这里如果用辅助角公式,是不是比之前的方法要快很多?”

董颖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凑过来仔细看着:“真的耶!釗鹏哥你真厉害!”

这时,柳釗鹏状似才注意到旁边的南宫柔,转头问道:“南宫同学,你昨天问的那道空间向量的题目,我后来也琢磨了一下,或许可以换个建立坐标系的角度,计算量会小很多。”

南宫柔闻声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那双清澈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随即,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真的吗?那太好了,正巧我早自习还在琢磨那道题,有些地方总觉得不够顺畅。”

她的态度落落大方,无可挑剔。说着,她真的从书桌里拿出了相应的练习册,翻到那一页。

董颖也高兴地坐下,往旁边挪了挪,给柳釗鹏让出位置:“快讲快讲!我就知道釗鹏哥你最厉害了!”

于是,早自习开始前的这段时间,变成了三人围绕数学题的讨论。

柳釗鹏站在两个女孩中间,俯身在桌面上,用笔在草稿纸上详细演算。他讲解着,心思却有一大半放在近距离观察南宫柔上。

她听得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偶尔轻颤,提问时总是能切中要害,显示出敏锐的思维。

偶尔还会提出自己的见解,虽然不一定正确,但思路清晰,逻辑严谨。

她与董颖互动自然,当董颖用一个笨拙却生动的比喻解释一个数学概念时,她会掩嘴轻笑,眼神温和,那笑容看起来真挚而无害。

柳釗鹏注意到她今天用的是一支看起来很昂贵的钢笔,笔帽上有一个精致的银色徽章。

她记笔记时姿势标准,字迹清秀工整。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美好得几乎要让他动摇。

但下一秒,他就掐灭了这个念头。

四年后火锅店里她那杯意味深长的敬酒,老师口中南宫家赞助商的身份,还有那个关键得令人不安的“宣传片”——这些线索像冰冷的针,刺破所有温暖的假象。他强迫自己冷静,将这些友好的表象视为更高明的伪装。

他的余光瞥见那个依旧坐在教室最后排角落的身影。叶笙歌今天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深色外套,正低头看着一本厚重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书。

阳光似乎刻意避开了她的位置,让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她与周围喧闹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柳釗鹏在心里权衡。这个神秘少女身上确实透着古怪,那枚改变一切的玉佩更是直接来源于她。

但此刻,眼前的南宫柔行为主动,与董颖关系密切,更是直接策划了周末的活动,威胁性显然更大、更直接。他决定暂时将叶笙歌放在一边,集中精力对付这个最具威胁的目标。

整个上午的课程,柳釗鹏都刻意地待在董颖和南宫柔的附近。

课间她们去接水,他拿着自己的水杯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耳朵捕捉着她们的每一句对话;她们在走廊里讨论文化祭的节目创意,他靠在旁边的栏杆上旁听,目光始终锁定在南宫柔身上;

他甚至在下课时主动找了些学习上的话题与南宫柔交流,比如问她借阅那本外文书的感受,或者讨论一道物理题的多种解法。

南宫柔对他的加入并未表现出排斥或惊讶,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但柳釗鹏能感觉到,在那份礼貌之下,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她回答问题条理清晰,分享见解时言之有物,但从不主动开启话题,也从不透露任何关于个人生活或情感的细节。她的微笑无可挑剔,却总带着一种淡淡的、不易亲近的疏离感。

这种距离感,与她对董颖表现出的那种温和亲近,形成了微妙的对比,更让柳釗鹏心生警惕。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终于响起,早已饥肠辘辘的学生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午餐。

“柔姐,”董颖一边把桌上的文具扫进笔袋,一边热情地提议,“我们一起去天台吃饭吧?今天天气这么好,那里视野开阔,还能吹吹风!”

南宫柔合上手中的书,微笑着点头:“好啊,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主意。”她的目光轻轻扫过站在董颖身后的柳釗鹏,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

柳釗鹏立刻接口:“我也去。”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董颖高兴地挽起南宫柔的手臂:“那快走吧,去晚了好位置就被别人占啦!”

学校的天台宽敞而干净,四周围着确保安全的铁丝网。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烈,微风拂面,带着远处街道隐约传来的喧嚣。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校园,红色的跑道、绿色的球场,以及更远处鳞次栉比的楼房。

三人找了个靠近水箱阴影的角落坐下,这里既凉爽又能晒到一点太阳。

董颖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便当盒,献宝似的展示:“看!我妈特意做的可乐鸡翅!还有玉子烧和西兰花!釗鹏哥,柔姐,你们快尝尝!”

她不由分说,用干净的勺子给柳釗鹏和南宫柔的饭盒里各拨了两个油光红亮的鸡翅。

南宫柔看着饭盒里多出的鸡翅,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真诚些的笑容:“谢谢小颖,看起来就很好吃。”她也打开了自己那个米白色的双层便当盒。

里面的菜肴一如既往的精致:米饭颗颗饱满,上面撒着些许黑芝麻;烤鲑鱼色泽金黄,旁边搭配着焯水的秋葵和胡萝卜,还细心地点缀了两颗小番茄。色彩搭配和谐,像一幅静物画。

“这是我家里厨师准备的,不嫌弃的话,也请尝尝。”她将便当盒往中间推了推,语气客气。

柳釗鹏道了声谢,夹了一小块鲑鱼。鱼肉火候恰到好处,咸鲜适口。但他食不知味,所有的感官都用来观察和思考。

他看着董颖毫无心机地分享着食物,叽叽喳喳地说着班里刚发生的趣事,抱怨着数学作业太多。

南宫柔大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或者因为董颖夸张的形容而莞尔。她的吃相极其优雅,小口咀嚼,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柳釗鹏一边机械地吃着饭,一边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南宫柔,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回溯之前的记忆碎片。

在他的印象里,学生时代的南宫柔就是如此——美丽得让人侧目,优秀得令人惊叹,待人接物永远得体,仿佛天生就笼罩在一层柔和却无法穿透的光晕里。

她是男生们私下憧憬和讨论的焦点,也是女生们暗暗羡慕、比较,却又难以生出恶感的模板。

她似乎和每个人都能说上几句话,无论是讨论学习还是闲聊,她总能接上话题,并且言之有物。但又和每个人都隔着一段看不见的安全距离。

人人都觉得她是“朋友”,但或许,没有人真正走进过她的世界,了解过她笑容背后的真实情绪。

董颖出事之后,在一片震惊、悲痛与各种猜测中,关于南宫柔的议论,除了对逝者的同情,柳釗鹏隐约记得,似乎还有一种微妙的、不便明说的情绪——一种“幸好南宫柔没事”的庆幸。

仿佛董颖的意外遇害,在某种程度上,反而衬托出了南宫柔的“幸运”或是某种“受庇护”的光环。

他记得南宫柔在董颖的葬礼上也表现得十分伤心,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脸色苍白,几次在发言时哽咽落泪,言辞恳切地怀念董颖的善良与活泼,赢得了不少人的安慰与赞叹。

那之后呢?柳釗鹏用力回想,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记忆却如同被浓雾笼罩。

那时的自己,在巨大的打击下早已如同行尸走肉,沉浸在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中,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

他封闭了自己,切断了与大部分同学的联系,不再关注外界任何消息。

自己自然也不知道南宫柔后来怎么样了,是否真的为董颖的死感到过彻骨的悲伤,还是那一切得体而克制的表现,都只是她完美面具下的又一场精湛表演?

“啊,我可乐喝太多了。”

董颖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越来越深的思绪,她放下喝了一半的罐装可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去下洗手间!”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脚步轻快地朝着天台入口跑去。

“慢点跑,小心台阶。”柳釗鹏下意识地叮嘱了一句,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后。

刹那间,宽敞的天台上只剩下柳釗鹏和南宫柔。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风声、远处操场上体育课的哨声、街道隐约的车流声,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却又显得异常遥远。

柳釗鹏低着头,专注地盯着自己饭盒里剩下的几颗米粒,仿佛能数清它们的形状。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南宫柔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份量,让他脊背微微绷紧。

他不敢抬头,生怕眼底深藏的审视、怀疑,以及那份因未知而产生的强烈敌意会泄露出来。

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每一个念头都围绕着身边这个安静进食的优雅少女——她到底是谁?

她完美表象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她对董颖的亲近,是真心还是假意?

周末那场看似普通的宣传片拍摄,真的只是一次简单的学校活动,还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握紧了手中的筷子,木质筷身传来细微的阻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必须盯紧她,必须找出她的破绽。在董颖回来之前,这短暂而煎熬的独处,每一秒都充满了无声的博弈。他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猎豹,等待着猎物露出致命破绽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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