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加更,为感谢“天落人”为本书打赏的冰阔落)
蒙面人的出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瞬间打破了冻结的空气。他挡在路中央,高大的身形几乎遮蔽了后方本就微弱的暮光,那双露在黑色面罩外的眼睛,闪烁着残忍而冰冷的猎人般的光芒,毫不掩饰地锁定了柳釗鹏和董颖。
董颖的呼吸瞬间停滞,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手指死死抓住柳釗鹏的胳膊。
蒙面人似乎对猎物的反应很满意,他并没有立刻扑上来,反而好整以暇地抬手按住了左耳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装置,嘴唇微动,声音故作嘶哑低沉:
“A点呼叫,这边又逮住两条……”话音未落。
柳釗鹏动了!
他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毫无预兆地猛然爆发,握住董颖手腕的手瞬间松开,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探入身侧敞开的书包口,握住那根冰冷的实心钢棍,借着前冲的势头,腰胯发力,手臂肌肉贲起,钢棍划破潮湿的空气,带着沉闷的风声,朝着蒙面人按着耳机的左臂狠狠抡去!
“呃啊——!”
蒙面人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学生模样的少年反应如此迅猛,攻击如此凌厉!他只来得及勉强侧身,钢棍没能完全击中手臂,却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左肩胛骨附近!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木头断裂般的闷响!那绝不是打在血肉上的声音,更像是击中了什么硬物,但力量实在太大,即使隔着一层衣物和可能的防护,蒙面人整个左半边身体也猛地向下一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旁边歪倒。他脸上那副从容瞬间被惊愕和剧痛取代。
柳釗鹏一击得手,毫不停留,他知道自己占据了先机,必须速战速决,不能纠缠,脚下步伐迅捷跟上,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钢棍如影随形,这次是自下而上,一个凶狠的上撩,目标是对方的下颌或胸口。
蒙面人仓促间抬起右臂格挡。
“砰!”
又是一声沉重的撞击!钢棍结结实实地砸在小臂上。蒙面人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传来,手臂瞬间麻木,骨头仿佛要碎裂开来,整个人被打得向后仰去,脚下彻底不稳。
柳釗鹏眼神冰冷,心中毫无波澜。他天生劲大,就算是徒手,这个人也一定不是自己对手,更何况用上了钢管。他趁对方门户大开,第三棍已经携着全身的力量,如同铁锤般横扫向对方的侧腹。
这一下,蒙面人再也无法抵挡或闪避。
“噗——!”
钢棍深深陷了进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蒙面人的身体像只破麻袋一样被打得横飞出去,重重撞在路旁一棵老树上,震得枯叶簌簌落下。他蜷缩着身体,滑倒在地,口中溢出痛苦的呻吟,试图挣扎,却发现被击中的侧腹剧痛难忍,肋骨恐怕已经断了,一时根本爬不起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柳釗鹏暴起发难到蒙面人倒地不起,不过短短两三秒!
董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那个挡路的可怕男人……就这么被釗鹏哥……打倒了?釗鹏哥他……怎么会……
“走!!!”
柳釗鹏的低吼将她从呆滞中惊醒。他甚至没有去看地上呻吟的蒙面人,一把重新抓住董颖冰凉颤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拽着她绕过倒地的人体,朝着来时的方向,也就是下山的主路,发足狂奔!
“他……他耳朵上……”董颖被拽得跌跌撞撞,喘着气,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
柳釗鹏也听到了,那蒙面人倒地后,从他左耳跌落的黑色耳机里,正传出一个急促而模糊的男声:“……A点?A点!什么情况?回话!……”
果然还有同伙!而且很可能就在附近!
两人沿着山路拼命向下跑,肺像要炸开一样,冰冷的空气刀子般割着喉咙。暮色更沉,雾气在奔跑中扑面而来,模糊了视线。
眼看就要跑到接近山脚、视野相对开阔的地方,柳釗鹏猛然刹住脚步,手臂用力将猝不及防的董颖拉到自己身后,躲在一块突出的山岩后面。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头,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不远处,那家孤零零的小店灯火依旧,但店门前,却影影绰绰聚集了五六个人影!他们不像普通游客,身形矫健,动作间带着一股戾气,似乎正在商议或搜寻什么。而在这群人的边缘,一抹浅灰色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身影,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清晰可辨——是南宫柔!她并没有走远,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打算真正离开!
董颖也看到了,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要张嘴呼喊:“柔姐!下面有——”
“闭嘴!”柳釗鹏猛地回身,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肩膀,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不想死就别出声!”
董颖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暴戾和恐惧吓得浑身一颤,剩下的呼喊硬生生噎在喉咙里,只剩下惊恐的呜咽和剧烈起伏的胸口。
“他们是一伙的!”柳釗鹏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迸出来,“那个蒙面人,下面那些人,还有南宫柔!他们都是!他们在找我们!”
看着董颖瞬间惨白如纸、写满难以置信和崩溃的脸,柳釗鹏知道时间紧迫,不能再犹豫。他松开手,抓住她的手腕,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山上——那条他们刚刚逃下来的、更黑暗更未知的密林方向,再次跑去!
“为、为什么又往山上……”董颖几乎是被他拖着走,体力急剧消耗,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下面被堵死了!”柳釗鹏头也不回,声音在奔跑中破碎,“我在山下报了警!只要撑住,警察很快会到!往山上跑,拖时间!”
报警?什么时候?董颖脑中一片混乱,但此刻除了跟着他狂奔,似乎已别无选择。绝望和冰冷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
两人慌不择路,离开主路,一头扎进更加茂密、几乎没有路径的树林深处。荆棘划破了衣服和皮肤,裸露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几次让他们险些摔倒。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只有微弱的月光偶尔穿透浓密的树冠,投下鬼魅般晃动的光影。
不知跑了多久,董颖的体力终于耗尽。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被柳釗鹏及时拉住才没摔得太狠,但再也站不起来,只能瘫坐在潮湿冰冷的落叶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混合着汗水,无声地滑落。
柳釗鹏也停下脚步,背靠着一棵大树,胸膛同样剧烈起伏,汗水浸湿了额发和后背。他警惕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风声和两人粗重的喘息,暂时没有异常。
短暂的死寂后,是情绪崩溃的爆发。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董颖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和压抑不住的愤怒与恐惧,“那些人是谁?!柔姐为什么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什么时候报的警?!柳釗鹏!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像子弹般射向柳釗鹏。他知道,再也无法回避了。看着董颖濒临崩溃的模样,看着她眼中交织的恐惧、怀疑和最后一丝残存的信任,他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痛几乎让他窒息。
必须告诉她。必须让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必须让她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董颖面前,蹲下身,双手扶住她颤抖的肩膀,目光直视着她泪眼朦胧的眼睛,准备开口,准备将那荒诞却无比真实的真相和盘托出——
“小颖,你听我说,其实我是从——”
话刚起头,异变陡生!
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刺痛猛然刺穿了他的太阳穴!紧接着,震耳欲聋的蝉鸣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中、不,是在他整个脑海里轰然炸响!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意识的最深处迸发,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宏大而冰冷的意志,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
“嗡————!!!”
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锤狠狠击中,骤然停止了跳动,又在下一瞬间以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仿佛要破膛而出!剧烈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悸痛和空虚感席卷全身,让他瞬间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浆涌出。
“呃啊——!”他闷哼一声,扶着董颖肩膀的手无力滑落,双腿一软,竟直接半跪在了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感觉吸不进一丝空气。
“釗鹏!你怎么了?!”董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刚才的愤怒和质问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慌忙扑过来扶住他,“你哪里不舒服?!你别吓我!”
柳釗鹏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想要告诉她真相,但那股诡异的蝉鸣和心脏的剧痛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了他的喉咙。每当“未来”、“回来”、“死亡”这些相关的念头试图化为语言,那蝉鸣就更加尖锐,心脏的抽痛就更加剧烈,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碎裂。
他试了几次,最终只能徒劳地喘息着,在董颖惊恐万分的注视下,极其艰难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
“信……相信我……小颖……只要……相信我……”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垂下头,汗水滴落在冰冷的落叶上。脑海中那恐怖的蝉鸣渐渐减弱,心脏的狂跳也慢慢平复,但那种仿佛触及了某种绝对禁忌后的虚弱和冰冷,却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身体和灵魂里。
真相,他说不出来。
至少,现在,以这种方式,说不出来。
董颖看着跪在地上痛苦喘息、脸色惨白如鬼的柳釗鹏,又想起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搏斗,山下那群诡异的人影,以及南宫柔那模糊却刺眼的身影……巨大的谜团和更深的恐惧将她淹没。
但此刻,看着柳釗鹏眼中那份近乎绝望的恳求,那份用痛苦也无法掩盖的、想要保护她的决意……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覆上他冰冷汗湿的手背,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
“……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