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唐吉诃德的冲锋(完)

作者:学h 更新时间:2025/12/9 9:03:04 字数:4434

警方临时征用了山下小镇的社区活动中心作为指挥和安置点。明亮的白炽灯驱散了山林带来的阴冷和黑暗,消毒水的气味取代了腐叶与雾气的湿腥。

人声、无线电通讯声、医护人员轻柔的问询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充满安全感却略显嘈杂的背景音。

在南宫柔准确且快速的协助下,柳釗鹏和董颖迅速完成了初步笔录。

柳釗鹏的叙述简洁而重点突出:跟随董颖折返,遭遇可疑蒙面人,发生冲突后被迫逃入山林,偶然发现被绑架的小女孩并制伏绑匪。

他略去了自己提前的准备和对南宫柔的深度怀疑,将所有动机归结于自卫和见义勇为。

警方对他的身手和冷静表示了惊讶和赞赏,但并未过多深究,毕竟结果摆在那里——两个绑匪栽在一个高中生手里,还有一个孩子被成功解救。

南宫柔则始终陪伴在一旁,适时补充她所知道的情况拍摄结束后的分别,自己因不安而折返偶遇警方,提供线索,协助通讯定位。

她的陈述逻辑严密,与警方记录的时间线和初步调查结果完全吻合。

随后,南宫柔用她自己的手机,分别帮助柳釗鹏和董颖联系了家里。

她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说明了情况的紧急性,又充分安抚了家长的情绪,强调孩子“只是受了惊吓,有些擦伤,非常安全,警方正在妥善处理”,并告知了具体位置。

柳釗鹏听着她对电话那头董母简洁却令人安心的话语,心中那股异样感再次浮动——她太擅长处理这种场面了。

董颖和小女孩被医护人员带去隔壁房间做更详细的检查。

董颖在穿越密林时,手臂、小腿被树枝和荆棘划出了不少细长的血痕,脚踝也有些扭伤,需要清洗消毒。小女孩主要是惊吓过度,身上有些淤青,并无大碍。

活动中心大厅里暂时只剩下柳釗鹏和南宫柔,以及远处仍在忙碌整理资料的几名警察。

喧嚣稍稍远离。

南宫柔走到自动饮水机旁,接了两杯温水,将其中一杯递给靠墙站着的柳釗鹏。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捧着纸杯,隔着氤氲的热气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在人前的急切与担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混合着无奈与好笑的神色。

“现在,能稍微放松一点了吗,柳大侦探?”她轻轻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揶揄。

柳釗鹏接过水杯,没有喝,只是握着,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他抬眼看她,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戒备并未完全消散。

南宫柔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微微歪了下头,继续用那种带着点哭笑不得的语气说:

“从今天早上开始,或者说更早之前,你就一直用那种……嗯,审视罪犯一样的眼神看我。

在山上,紧张兮兮地跟着;中午还钱的时候,一副恨不得把我剖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的架势;

下午拍摄,你躲在那棵树后面,目光就没离开过我;后来小颖要回去找东西,你反对得那么激烈。

刚才做笔录,你虽然没提,但看我的眼神,还是充满了不信任。”

她停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听不出多少委屈,更像是对一件麻烦事感到些许困扰。

“柳釗鹏同学,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在怀疑我什么?怀疑我跟今天那伙绑匪是一伙的?

策划了这一切,就为了——嗯,绑架小颖?或者害她?”她摇了摇头,仿佛这个想法荒谬到让她失笑。

“还是说,你觉得我大费周章组织这次拍摄,提前几天准备,就为了制造一个‘巧合’的犯罪现场?”

柳釗鹏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太巧了。所有事情都太巧了。你的出现,你的接近,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

“所以,动机呢?”南宫柔打断了他,她的目光变得认真而直接,牢牢锁住柳釗鹏的眼睛,“怀疑需要动机,柳同学。按照你的‘推理’,

我,南宫柔,一个刚转学过来不久,家境……还算可以的学生,我处心积虑接近小颖——一个善良、普通、与我毫无利益冲突的同班同学,然后策划或者利用一起绑架案去害她。为什么?”

她向前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清晰:“图什么?她的钱?显然不是。报复?我和她之前素不相识。情感纠纷?更可笑。随机杀人取乐?你觉得我像那种变态吗?”

“或者,”她眼神锐利起来,“你认为我有更深层、更隐秘的动机,一个你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动机?

如果是那样,柳釗鹏同学,你的怀疑基于的就不是逻辑和证据,而是一种毫无理由的恶意揣测,或者说,是某种被害妄想?”

柳釗鹏被问得哑口无言。动机这正是他最大的困惑,也是他所有怀疑链条中最脆弱的一环。

他怀疑南宫柔,是基于重生者的先知和一系列异常,但具体到她为什么要害董颖,他确实没有一个符合常理逻辑的答案。

前世董颖的死,最后被定性为独立刑事案件,与南宫柔毫无关联。

这一世,绑匪不认识她,她的行为表面上也都能用关心朋友和巧合来解释。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被重生的压力和对董颖安危的过度焦虑扭曲了判断?

看着他陷入沉默和挣扎,南宫柔眼中的锐利渐渐散去,重新蒙上一层无奈的温和。

“看,你也说不出来。”她靠回墙边,喝了口水,“柳釗鹏,我知道你可能经历了一些事情,让你对周围充满警惕,这没什么不好。

但有时候,过度的警惕会让人看不清最简单的事实——今天,只是一起不幸的独立案件,我们差点被卷进去,但最终化险为夷。

我,只是你的一个同学,一个恰好比较关心朋友,也恰好有能力提供一些帮助的同学。”

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说服力。连周围忙碌的警察,远处隐约传来的董颖和医护人员的对话声,似乎都在佐证着她。

然而,柳釗鹏内心深处,那根绷紧的弦依然没有放松。有些东西不对,即使他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那杯酒,叶笙歌的话,种种迹象这些无法言说的细节,像幽灵一样缠绕着他。

不久后,董颖和小女孩检查完毕,除了皮外伤和惊吓,并无大碍。

小女孩的父亲——面店老板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老泪纵横,对柳釗鹏和董颖千恩万谢。警方安排车辆,准备送他们各自回家。

南宫柔主动提出用自己的车送柳釗鹏和董颖。“司机就在外面,很方便。你们也累了,别再折腾了。”她的安排周到得让人难以拒绝。

车子先将董颖送到她家楼下。董颖下车前,看了看柳釗鹏,又看了看南宫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低声道了谢,在家门口父母焦急的迎接下,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家门。

车子重新启动,驶向柳釗鹏家所在的老旧小区。车内一片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南宫柔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侧脸在路灯明暗交错的光线下,显得沉静莫测。

到了柳釗鹏家楼下那栋略显陈旧的居民楼前,车子停下。柳釗鹏道了声谢,推门下车。

“柳釗鹏。”南宫柔忽然叫住了他。

柳釗鹏回头。

南宫柔也下了车,示意司机稍等。她走到柳釗鹏面前,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她的脸上没有笑意,只有一种近乎郑重的平静。

“我知道,我今晚说的那些,可能还是没法完全打消你的疑虑。”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清晰而稳定,“言语总是苍白的,尤其是面对先入为主的怀疑。”

柳釗鹏皱起眉,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所以,我想到一个办法。”南宫柔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一个或许简单直接,能证明我‘无害’的办法。”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

“今晚,我不走了。我就在你家,在你眼皮底下,待一晚上。”

柳釗鹏猛地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南宫柔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说道:“你可以全程监视我,我不睡觉,或者就在沙发上坐着,你可以锁好所有门窗,检查每一个角落。

我身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可以交给司机带走。

我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你的地盘上,待一整夜。直到明天早上,你亲自确认,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她微微偏头:“怎么样?这个‘人质’提案,够不够有诚意,来交换你对我那一点或许不必要的信任?”

这个提议完全出乎柳釗鹏的意料,荒诞,大胆,却又透着一股近乎坦荡的诡异。

将她自身置于自己监控之下,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仅仅是为了打消一个同学的疑心?

柳釗鹏的大脑飞速思考着各种可能性。拒绝?显得自己心虚且无理取闹。

接受?无异于将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引入自己最熟悉也最脆弱的空间。

他看着南宫柔平静无波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楼道口昏黄的灯光,也映着他自己惊疑不定的脸。

最终,对真相近乎偏执的渴求,以及内心深处那份无法消除的疑虑,压倒了一切。

“……好。”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道。

南宫柔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转身对车里的司机简单吩咐了几句。

司机似乎有些惊讶,但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将车开走了。

柳釗鹏带着南宫柔,走进了昏暗的楼道,打开了那扇熟悉的、略显斑驳的自家铁门。

客厅的灯亮起,照亮了简单甚至有些空旷的家具。柳釗鹏仔细检查了各个房间、窗户。

南宫柔则安静地站在客厅中央,配合地交出了手机,甚至主动张开手臂,示意自己身上没有其他物品。

最终,她按照约定,在客厅那张旧沙发的一端坐下,姿态端正,没有丝毫不安或局促。

“你可以做你的事,或者就在对面坐着。”她说,“我保证,不会打扰你,也不会乱动。”

柳釗鹏没有坐。他拖过一张椅子,放在客厅入口处,正对着沙发。他就这样坐在那里,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着沙发上的南宫柔。

时间在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墙上老式挂钟的秒针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窗外城市的夜声遥远而模糊。南宫柔真的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偶尔调整一下坐姿,目光平静地落在空无一物的墙面上,或者闭目养神,呼吸平稳悠长,仿佛真的只是在某个同学家做客休息。

柳釗鹏努力集中精神,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可疑的通讯,没有诡异的举动,甚至连一丝不耐或疲惫都看不到。她就像一尊精美而安静的雕像。

时间1分一秒过去,柳釗鹏的眼皮开始发沉,高度紧张后的疲惫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他强行撑着,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是针对南宫柔此刻的行为,而是针对整个局面。他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有什么逻辑的碎片没有拼上。

就在他意识因疲惫而有些涣散,时钟指针悄然滑过凌晨某个寂静的刻度时——

“唧——”

一声极轻微、极短暂,仿佛幻觉般的蝉鸣,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直接从意识里钻出来的!那声音尖锐冰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穿透力,瞬间刺穿了他昏沉的思维!

柳釗鹏猛地一个激灵,想要睁大眼睛,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一切——安静的客厅,端坐的南宫柔,昏黄的灯光都开始旋转、模糊、扭曲……

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迅速坠入黑暗的深渊。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瞬,他似乎感觉到,沙发上那个一直静坐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短短一瞬,又仿佛漫长无比。

“老柳?别睡了,该走了,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

柳钊鹏脑袋晕晕的,用右手扶住自己的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这不是家里,这是一座大厅,好像是餐厅?!

难道又回到了同学聚会吗?

柳钊鹏脑袋晕晕的,终于定住了自己的视线,看见了自己右手上,竟然有几个纹身。

他瞪大了双眼,又抬起头来,叫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应当在自己面前睡着的南宫柔——大了好几号的那种。

“你现在还在喝酒吗....喏,拿去缓一缓,等会咱们还要去祭拜,你别让小颖看见你这样。”

南宫柔看见柳钊鹏这副模样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同时,左手递出一瓶胡萝卜饮料,据说是解酒的。

“小颖?她在哪里?”

柳钊鹏听到董颖,一下子来了精神,双目放出光来,难道自己成功了?虽然自己也没搞清楚状况。

南宫柔听到这话,目光却暗淡了下来,那葱白的玉手,形成一个扇形,“啪”的一声打在柳钊鹏的脸上。

“别喝了,今天几号你都不知道?小颖走了四年了,你该醒醒了。”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