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夏蝉传说

作者:学h 更新时间:2025/12/11 10:24:08 字数:3321

意识从黏稠的黑暗与尖锐蝉鸣的余韵中挣脱,如同溺水者猛然浮出水面。

柳釗鹏大口喘息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是他自己卧室的天花板。

清晨柔和的光线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空气中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细小的尘埃在其中缓缓浮动。

安静,平和,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没有陵园的夜风,也没有腹部的剧痛。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血色回溯并非幻觉。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到……什么都没有。身体完好,没有伤口,没有不适,充满了属于这个年纪的、未经四年酒精摧残的活力。

他颤抖着手摸向脖颈——那枚血黑的玉佩不见了,右手皮肤光滑,只有记忆中的冰凉触感残留。

他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日期清晰地显示:

2020年10月13日,星期六。

星期六……比上一次回溯醒来的10月8日,只提前了一天。

正是他记忆里,本该和董颖“约会”的那一天。

紧迫感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只有一天,上一次他有接近一周的时间准备、调查,却还是什么用都没有,而这一次,时间被压缩到了极限。

但他没有时间沮丧或恐慌,纹身的指引在脑中灼烧,“回问叶”。现在,就是“回”来的时候,而“问叶”是当前唯一明确的方向。

董颖今天大概率是安全的,而解开谜团的钥匙,或许就在叶笙歌身上。

他迅速下床,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冰冷刺激着神经,让混乱的思绪强行沉淀。

镜中的少年眼神锐利,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重与决绝。他换好衣服,将必要的物品塞进口袋,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与董颖在巷口会合时,阳光正好,秋日的清晨空气微凉。

董颖像往常一样,带着明媚的笑容小跑过来,马尾辫在身后轻晃,身上似乎还隐约飘着昨日他提及的、她特意准备的淡淡香气。

她今天穿得比平常明显更用心,眼里满是期待的光彩。

看到这样的她,柳釗鹏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下,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明明两个人都一起约好了,但现在却不是时候。

“釗鹏哥,早!我们今天先去……”董颖兴致勃勃地开始计划。

“小颖。”柳釗鹏打断了她,声音因为刻意压抑情绪而显得有些生硬。

他走上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直视着她瞬间变得困惑的眼睛,“对不起,今天……我不能陪你出去了。我有非常重要、非常紧急的事情必须立刻去办。”

董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明亮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被失望和不解取代。

“为、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什么事这么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委屈。

“很重要的事。关乎……很多。”柳釗鹏无法解释,只能加重语气,近乎恳求,“答应我,今天就呆在家里,哪里也别去。

谁来约你都不要出门,电话……如果是陌生电话,特别是叫你出去的。

绝对不要接,也不要信,就待在家里,画画,看电视,什么都行,就是别出门!等我回来,好吗?”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恐慌。

董颖虽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柳釗鹏从未用这样的神情和语气对她说过话。

沉默了几秒,她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嘴唇,再抬起时,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理解却难掩落寞的笑容:“嗯……我知道了。

釗鹏哥你去忙吧,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消息。”

那笑容像一根细针,扎在柳釗鹏心上。

他在心底疯狂道歉,用力点了点头,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安然无恙的样子刻进脑海,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小巷。

来到路边,他迅速扫开一辆共享单车,跨上去,朝着城市另一端蝉鸣山的方向拼命蹬去。风在耳边呼啸,城市的喧嚣被抛在身后。他一边奋力骑行,一边用蓝牙耳机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打给汪金城。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传来对方迷迷糊糊、显然还没睡醒的声音:“喂……鹏子?大清早的……”

“城子,没时间解释!告诉我,叶笙歌家,是不是就在蝉鸣山?还是在其他地方?”柳釗鹏语速极快,气息因为骑行而有些不稳。

“叶笙歌?哦,全校女神啊……”汪金城清醒了些,“好像在是在蝉鸣山没错,我听人说过她家是守庙的……具体位置?

这我哪知道啊,我又没去过那种地方。大概就在半山腰那座老夏蝉庙附近吧?鹏子你问这个干……”

“谢了!回头再说!”柳釗鹏不等他说完就挂断,立刻拨通了班主任蒋娟的电话。

蒋老师接得很快,语气带着惯常的严谨:“柳釗鹏同学?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蒋老师,抱歉打扰您!请问您知道我们班叶笙歌同学的具体住址吗?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找她——一个急事,很急很急的那种。”

柳釗鹏着急忙慌的敷衍了个理由,语气尽可能保持镇定和恳切。

电话那头的蒋老师似乎有些意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翻找什么。

“叶笙歌同学啊……她的家庭住址登记确实在蝉鸣山区域,一座夏蝉庙附近。

具体门牌号没有,只写了‘蝉鸣山夏蝉庙’。她家是世代负责祭祀事务的,住在庙里或旁边。柳釗鹏,你找她有什么事?需要老师帮忙联系或者……”

“不用了谢谢老师!我自己去就好,真的很急!谢谢您!”得到确认,柳釗鹏再次道谢挂断,将单车蹬得几乎要飞起来。

蝉鸣山脚下,蜿蜒的登山步道和陡峭的石阶出现在眼前,自行车无法再前行。柳釗鹏毫不犹豫地弃车,迈开双腿,沿着石阶向上狂奔。

清晨的山间空气清新,带着草木露水的味道,但他无心欣赏,肺叶如同风箱般鼓动,汗水很快湿透了后背,天地良心,他恨不得自己是快闪之星。

不知道跑了多久,双腿如同灌铅,嗓子眼泛起血腥味。就在他几乎要力竭时,前方树林掩映间,露出了一角古朴的飞檐。

再往上几步,一座青瓦白墙、规模不大却透着庄严沧桑气息的庙宇映入眼帘。门楣上悬挂着斑驳的匾额,上书“夏蝉庙”三个古字。

庙门虚掩,门前空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个穿着朴素灰色布衣、身形清瘦高挑的少女,正背对着他,手持一把长长的竹扫帚,安静而专注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

晨光勾勒出她挺直的背脊和利落的身影,动作不急不缓,与世无争,仿佛与这座古老的山庙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远离尘嚣的、近乎冰冷的静谧。

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孩正是叶笙歌。

柳釗鹏喘着粗气,脚步有些踉跄地踏上了庙前的石板地。脚步声惊动了扫地的人。

叶笙歌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静静地站了两秒,然后才缓缓转过身。

齐刘海下,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平静无波地看向他,里面没有丝毫惊讶,仿佛他的出现只是山林间一阵寻常的风。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瓷白的肌肤在晨光下近乎透明,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与高冷。

“柳釗鹏同学。”她开口,声音清泠泠的,像山涧流淌的泉水,没有任何起伏,“你为什么来这里?”

柳釗鹏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了几下,才直起身,目光急切地迎上她:“叶...笙歌同学...我,我又‘做梦’了。”

他继续沿用了上次在旧实验楼里隐晦的说法,“这次……我想知道,关于南城市,关于夏蝉的传说,真正的传说。”

叶笙歌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眼神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又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她将扫帚轻轻靠在一旁的石墩上,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夏蝉的传说。”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在背诵课文,“你不知道吗?这传说很平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几乎每个本地孩子都听过。”

“我知道它平常!”柳釗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恳求,“但我需要听,需要听你亲口说一遍。完整的,从你这里听到的版本。拜托了。”

叶笙歌沉默了片刻,目光从他焦急的脸上移开,望向庙宇深处幽暗的殿堂,又似乎望向了更久远的时光。

终于,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上了一丝古老叙事特有的韵律: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山林环绕,人们安居乐业。有一个善良的小女孩,每天都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里,与山林鸟兽为伴。”

她的叙述简洁而直接,没有多余的修饰。

“直到有一天,凶恶的土匪来了,烧杀抢掠,破坏了和平与安详。人们陷入恐惧与苦难。”

柳釗鹏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她。

“在那个绝望的夏天,在匪徒的刀锋落下前的那一刻,那个善良的小女孩,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向掌管夏日的蝉神,献上了最纯粹、最强烈的祈愿。”

叶笙歌的语速依旧平缓,但“最纯粹、最强烈的祈愿”这几个字,却让柳釗鹏心头猛地一跳。

“后来呢?”他忍不住追问。

“后来,”叶笙歌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眼神深邃,“蝉神回应了她的祈愿,据说,那一天,山间响起了震耳欲聋、前所未有的蝉鸣。

蝉声所至,坏人们溃散消亡。和平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人们为了纪念这件事,感谢蝉神的庇佑,就在当地修建起了祭祀蝉神的庙宇。

这座祖庙,便是其中之一,年复一年,便形成了南城独特的夏蝉祭祀——祭祀少女,也是其中之一。”

故事讲完了。确实如她所说,是一个简单、甚至有些老套的民间传说,关于善良、祈愿与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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