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柔转身走向柳釗鹏,很自然地指了指那辆静静等待的黑色商务车:
“这里离市区还有段距离,走回去太费时间了,上车吧,我们路上可以继续聊。”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柳釗鹏看了一眼蜿蜒下山的路,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确实需要抓紧时间,他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至于共享单车就太简单了,放到路边一锁就行。
“不麻烦,顺路而已。”南宫柔说着,率先拉开了后排的车门,示意柳钊鹏先上。
柳釗鹏道了声谢,弯腰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比他想象中更宽敞舒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而清冽的香气,像是某种高级车载香氛,混合着皮革本身的味道。座椅柔软,包裹感很好。
南宫柔随后从另一侧上车,轻轻带上门。她对前座的司机点了点头:“李叔,可以走了。”
“好的,小姐。”被称为李叔的中年司机沉稳地应了一声,车辆几乎无声地启动,平稳地滑入山道。
车门关闭,将山间的风声与微凉彻底隔绝在外,车内形成了一个安静而私密的空间。
柳釗鹏与南宫柔分坐后排两侧,中间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车窗外的山林景色开始缓缓向后移动。
南宫柔对司机李叔报了一个位于市中心、以隐私和精致著称的甜品店名,黑色的商务车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目的地驶去。
车内氛围比之前缓和了些,但依然带着点初次达成合作的微妙。
南宫柔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嘴角还噙着那丝淡淡的弧度。
“现在想想,前几天的误会还真是……”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挺有戏剧性的。”
柳釗鹏转过头看她。
“你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南宫柔侧过脸,眼眸明亮,“后来更是直接把我划到可疑人员的名单里了吧,星期五在青雾山鬼鬼祟祟的,是在找我的‘犯罪证据’?”
南宫同学,天地良心,你绝对不是可疑人员,其实你比这个级别还要高一点。
柳釗鹏被她直白的话说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当时……情况比较复杂,我确实有些过激了,抱歉。”
“道歉我收下了。”南宫柔点点头,语气轻松。
“不过,你那个跟踪调查的水平,实在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
“你的演技有待提高,紧张兮兮,东张西望,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是侦探’几个字了,我当时就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还以为是哪个蹩脚的私家侦探。”
柳釗鹏摸了摸鼻子,无话可说,在拥有未来记忆和经验的他看来,自己上一次回溯时的行动确实破绽百出,也难怪被南宫柔看在眼里。
“那关于你之前以为我要追你那个误会……”柳釗鹏试探着问,觉得这个话题更尴尬。
南宫柔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眼中闪过促狭的光:“那个啊...一开始是有点意外。
不过看你后来的表现,我就知道是我想多了。你满脑子都是董颖和你的调查,哪有心思想别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柳同学,你拒绝人的方式,也挺生硬的。”
柳釗鹏只能干笑两声。这段黑历史算是过不去了。
好在路程不远,谈话间,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家装修雅致、门面低调的甜品店前。
店面不大,但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温馨精致的陈设,客人不多,显得很安静。
南宫柔领着柳釗鹏走进去,跟迎上来的服务生低声说了几句。服务生显然是认识她的,恭敬地将他们引向二楼一个安静的包厢。
包厢不大,布置得温馨舒适,一张小圆桌,两张柔软的沙发椅,窗户对着后院一小片精心打理过的竹景,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南宫柔接过菜单,熟练地点了几样招牌甜品和两杯饮料,然后将菜单递给柳釗鹏:“看看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不用客气。”
她眨了眨眼,“反正,你上次在饭店欠我的那份,还没还呢。”
柳釗鹏想起第二次回朔之前时,跟踪南宫柔被发现,身上和手机都没钱,牛肉饭还是南宫柔付的账,他有些赧然,随便点了一样,将菜单还回去。
按理说应该还了的——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等待甜品上来的间隙,南宫柔脸上的轻松调侃渐渐敛去,恢复了之前谈论正事时的认真。
“好了,玩笑时间结束。”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看向柳釗鹏,“现在继续,我们需要制定一个确切的计划。你刚才说,明天青雾山,三男一女,目标是面店老板的女儿?”
“是的。”柳釗鹏点头,神色严肃,“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计划了一段时间,踩点很充分,明天是他们选定的行动时间。”
“消息来源可靠吗——不是有没有这四个人,我是指他们这四个人一定会犯罪吗?”南宫柔追问。
“绝对可靠。”柳釗鹏语气肯定。他无法解释这是亲身经历,只能用最坚定的态度来保证。
南宫柔注视了他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分量,然后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的判断。那么,你的建议是?”
“我的想法是,我们不能被动防御。”柳釗鹏身体微微前倾。
“最好的办法是主动排除这个威胁。在他们动手之前,先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隐患。”
“解决?”南宫柔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报警?但我们没有确凿证据,仅凭一个来源不明的消息,警方很难立刻采取有力行动,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不能先报警。”柳釗鹏摇头,“我的意思是,先用一些不那么常规的做法,让他们不要打扰你们两个。
也就是说他们无法阻止我们实施计划。”他暗示着可以利用一些非常规手段进行干扰或阻止。
南宫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沉吟片刻,没有对这种方法本身提出异议,反而问道:“你有具体的方案,或者需要我提供什么协助吗?”
柳釗鹏正要说出自己的一些粗略想法,却见南宫柔已经拿出了她那部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手机。
“既然目标是明确的,人数和特征也清楚,那么事情反而简单了。”南宫柔一边快速在手机上敲击着,一边说道:
“在事情发生前,让某些人意外地失去行动能力,或者被一些突发状况缠住,办法有很多。
关键是要干净,不留下把柄,也不能让他们察觉是有人故意针对,避免后续报复——虽然我并不觉得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务安排,显示出与她年龄和外表不符的果决与手腕。
柳釗鹏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他知道南宫柔家世不凡,但没想到她处理这种事情如此驾轻就熟。
南宫柔发完信息,放下手机,看向柳釗鹏:“我已经安排了。
如果那几个人真如你所说,明天会在青雾山出现并意图不轨,那么他们明天会遇到不少麻烦,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无暇他顾——然后再被警方抓住。”
她顿了顿,“这样,你所说的这个直接威胁,应该可以暂时排除。”
效率之高,让柳釗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点了点头:“谢谢。”
“不用谢,保护董颖也是我的意愿。”南宫柔摆摆手,服务生这时轻轻敲门,送来了精致的甜品和饮料。
等她退出去关好门后,南宫柔才继续开口,话题转向了更核心的问题。
“那么,柳釗鹏,”她用银质小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饮料,目光却锐利地看向他,“现在我们处理了明面上的直接威胁。
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如此肯定,董颖会成为目标吗?仅仅因为她和我们明天要去青雾山?
还有,你究竟是如何知道……我母亲的事情,并且将这两者联系起来的?”
她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不再有丝毫玩笑的成分。南宫柔的问题落下,包厢里安静了下来。
柳釗鹏的指尖在玻璃杯壁上轻轻摩挲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他的指腹滑落,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他抬起眼,迎向南宫柔等待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无奈,那无奈中混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疲惫。
“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这是个秘密。我暂时没法解释。”
他的视线从南宫柔脸上移开,落到桌面上那些精致的甜点摆盘上——那些造型可爱的马卡龙、层层叠叠的千层蛋糕、点缀着金箔的巧克力慕斯。
在这个谈论着绑架与死亡的午后,显得格外突兀。他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节微微发白。
“但请你相信我,”他重新看向南宫柔,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沿,柳钊鹏希望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既诚恳
“我的消息绝对可靠,按照我们刚才的约定,有些事我现在真的不能说。”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眼下最重要的,是明天,其他的……等明天过后,如果还有机会,也许我们可以再谈。”
南宫柔没有立刻回应。她修长的手指捏着银质小勺的柄,小勺在她手中缓缓转动,勺面反射着包厢内柔和的灯光。
她的目光在柳釗鹏脸上停留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从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远超十六岁少年的沉重,
再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那里凝聚着化不开的焦虑,又到他握着杯子的手。
那只手比同龄男生要粗壮些,手指之间在微微的搓动着,体现了男孩的心中的不安。
“约定。”她轻轻重复这两个字,声音几乎像是自语。然后,她将小勺轻轻放在碟子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通过这个简单的动作整理思绪。
“我明白了。”她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和,甚至比刚才更显得克制,“既然有约定在先,而你又这么强调了……那我就不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