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下？玩消失？”柳钊鹏重复着南宫柔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砸在他混乱的心湖上
“什么意思？我和叶笙歌……到底怎么回事？”
南宫柔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锐利得像要剖开他的颅骨，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走廊里午后的光线将她一半脸庞映亮，另一半藏在阴影里，遮住右眼的白色眼罩也因此显得更加清晰。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身，望向窗外阳光照耀下的操场，仿佛在回忆，又像是在斟酌措辞。
半晌，她才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六年前，青雾山之后。”她顿了顿，确认柳钊鹏在听，“小颖醒了，身体没大碍，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柳钊鹏的心提了起来。
“放心，她没有失忆。”南宫柔转过头，看着他，“青雾山的事，石人，浓雾，甚至叶笙歌的出现……她隐约都记得一些片段。
但很奇怪，她记得危险，记得害怕，也记得是你最后把她带出来的——包括你的生日礼物。”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
“但她对你……那种感觉，好像被抽走了一部分，不是恨，不是怨，就是……淡了。
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依赖和亲近了，更像是……对一个曾经很熟悉、救过自己、但现在已经有了距离的发小。”
柳钊鹏感觉喉咙发紧，所以，疏远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不是因为他和叶笙歌莫须有的“恋爱”，而是因为青雾山的事，神秘地削弱了董颖对他的感情。
这就是代价。
“然后呢？”他声音沙哑。
“然后？”南宫柔轻轻吸了口气。
“青雾山的事没完。那些石人，那浓雾，还有叶笙歌身上的谜团……你觉得我们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嘲：“我眼睛上的伤，就是那之后调查的时候留下的。”
柳钊鹏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右眼。
“我们三个——我，你，还有叶笙歌——开始追查。”南宫柔继续说。
“叶笙歌一开始还是那套说辞，什么都不知道，只说我们了解多了不好。
最后，她默认了一些事，但也只肯透露一点边角，关于夏蝉祭祀，关于石头，那些……不该被扰动的东西。”
“我们查得很小心，但也遇到了不少危险。我的眼睛就是在一次追查线索时，被突然出现的、类似青雾山上的那种东西伤到的。
运气好，只是伤了眼角和一点神经，视力受损，戴了眼罩，但对光线和距离感还是有影响。”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柳钊鹏能想象其中的凶险，南宫柔这样的家世的能力，都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痕。
“那段时间，我们走得很近。你，我，叶笙歌，几乎形影不离，特别是你们两个之间。”
南宫柔的声音平缓下来，但柳钊鹏听出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学校里有传闻，说你和叶笙歌在交往。
毕竟，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祭祀少女，和一个突然变得神秘又拼命的男生，总是一起出现……很难不让人多想。”
“我和她……”柳钊鹏下意识想否认。
“你不用跟我解释。”南宫柔打断他，语气恢复了那种平淡。
“是真是假，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时大家都这么认为。
小颖后来也加入了进来，她虽然对你……淡了，但这件事毕竟和她有关，她也想弄明白。
还有汪金城和尹辉，他们不知道全部真相，但知道我们在查危险的东西，从旁帮了不少忙，找资料，打掩护……那段时间，我们几个人的关系，确实很近。”
她微微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如果一直那样下去……也许……”
也许什么？她没有说下去。
“然后呢？”柳钊鹏追问，预感到了转折。
“然后，高三了，改高考了。”南宫柔抬起头，眼神变得有些冷。
“叶笙歌家里出了事。不是普通的事，是和她祭祀身份有关，她没办法参加高考了。
具体原因很复杂，涉及到她家族的约束和一些我们当时无法理解的规则——准确的说是他爷爷不准她参加高考。”
柳钊鹏想起了那天他气喘吁吁的爬上山，身穿道袍的叶笙歌。
“当时大家都很着急，除了你。”南宫柔看着柳钊鹏，眼神里有审视，也有困惑。
“你信誓旦旦地跟我们说，你有办法，你说你一定会解决，让叶笙歌能和我们一起参加高考，让大家不用担心，专心复习。”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我们都信了。毕竟，青雾山之后，你确实表现出了很多超出常理的地方，我们以为你真的有特殊的门路或者办法。”
“可是，”她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高考前失联，高考后，你消失了。
电话打不通，家里没人，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任何交代，没有任何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们焦头烂额，一边担心你，一边还要应对叶笙歌那边越来越糟的状况，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
柳钊鹏感到一阵窒息，消失？在那么关键的时候？
“叶笙歌最后还是没能参加高考，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后来也不肯细说，只说是她爷爷的安排。”
南宫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疲惫。
“高考结束后，我们才断断续续得到一点你的消息。说你好像受了刺激，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离家出走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回来了。”
她看着柳钊鹏，眼神复杂：
“再后来，就是听说你读了本地的警校，毕业后当了警察，再然后就是听说你和局里一位姓苏的女警官，在谈恋爱，就是今天早上送你来的那位吧？”
“直到今天同学会前，我们都有好几年没怎么见过你了。
偶尔听说你的消息，也都是些只言片语，你好像……彻底从我们那段共同经历里抽身了，过上了另一种，看起来很正常的生活。
现在大家对你怨恨是正常的，失信，欺骗，我想起那段时间你的笑容，我都感觉你是个骗子，很一流的那一种。”
南宫柔说完，走廊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远处操场隐约传来的运动声响，和窗边细微的风声。
柳钊鹏靠着墙壁，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就是他改变过去后，带来的“未来”？
“我……”他张了张嘴，柳钊鹏突然发现他和南宫柔还真的挺有默契的——这些话可不是单纯的回忆。
“你知道？我会回来？”
南宫柔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了许多事情的平静，和一丝残留的莫名的感情
“我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重要了，柳钊鹏。”她淡淡地说，“重要的是，叶笙歌死了，就在前天，而你现在站在这里。”
她转过身，看向远方，继续说道：
“如果你真的忘了，那也许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但对我们，尤其是对叶笙歌来说太不公平了，所以趁现在，你想知道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