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苏清鸢就爬了起来。
她让春桃找了套最合身的劲装,料子是上好的云锦,耐磨又透气。
走到东厢房门口,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男人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擦拭长剑。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侧脸的线条愈发冷硬。
听到动静,他抬眼看来,眸色平静无波。
“这是给你的。”苏清鸢把衣服递过去,“从今天起,你就当我的贴身侍卫。”
“管吃管住,伤好了再谈工钱。”
男人擦剑的动作一顿,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探究:“贴身侍卫?”
“嗯。”苏清鸢点头,“你需要地方养伤,我正好缺个厉害的护卫。”
“各取所需,怎么样?”
她心里打得算盘噼啪响。
把人留在身边,既能随时打听修仙的事,又能当打手。
简直一举两得。
男人沉默片刻,收起长剑:“可以。”
他接过劲装,转身进了内室更换。
苏清鸢在外面等着,心跳莫名有些快。
没过多久,男人走了出来。
八尺多的身高,劲装穿在身上,衬得肩宽腰窄,身形挺拔。
明明看着清瘦,却能感觉到衣服下蕴藏的力量。
长发被束成马尾,垂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棱角分明的脸。
他单手握着剑,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那里,活脱脱一副侠客模样。
苏清鸢看得愣了一下。
这家伙,还真挺帅的。
比那些酸腐的书生顺眼多了。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她回过神,问道。
“墨尘。”男人言简意赅。
“墨尘……”苏清鸢念了一遍,点点头,“好名字。”
两人刚走出院子,就碰到了柳氏。
柳氏看到墨尘,脚步顿住,眼神里满是警惕。
“清鸢,这位是……”
“娘,这是我新找的贴身侍卫,墨尘。”苏清鸢连忙介绍,“功夫好得很,以后我出门也安全些。”
柳氏上下打量着墨尘,眉头微蹙:“家里有护卫,何必再找外人?”
“再说,让个陌生男子在你院子里……不妥。”
“娘,他不是外人。”苏清鸢拉着柳氏的手,撒起娇来,“墨尘很可靠的,您看他多精神。”
“有他在,您还怕我被人欺负吗?”
柳氏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墨尘,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但架不住女儿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罢了,你自己有数就好。”
“若是他有什么不轨之举,立刻告诉娘。”
“知道啦,娘最好了!”苏清鸢在柳氏脸上亲了一口,笑得灿烂。
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她心里暖暖的。
不管自己多胡闹,爹娘终究是疼她的。
不谈嫁人,家还是很温馨的。
回到院子,苏清鸢拉着墨尘坐下,迫不及待地问:“墨尘,修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
墨尘倒了杯茶,缓缓道:“修仙,修的是灵气,炼的是己身。”
“引天地灵气入体,淬炼筋骨,突破境界,便可拥有远超凡人的力量。”
“境界高深者,御空飞行、寿元绵长,确是真的。”
苏清鸢眼睛越睁越大,激动得手心冒汗:“那怎么才能开始修仙?我能学吗?”
墨尘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修仙需看灵根。有灵根者,方能感应灵气,引气入体。”
“若无灵根,纵有天大机缘,也难踏仙途。”
“灵根?”苏清鸢愣住,“那我有吗?怎么才能知道?”
“需用测灵石。”墨尘道,“徐州城只是凡俗之地,未必有那东西。”
他顿了顿,又道:“就算你有灵根,我也劝你别修仙。”
“为什么?”苏清鸢不解。
“修仙之路,逆天而行,凶险异常。”
墨尘的声音低沉了些,“同门相残,正邪厮杀,再寻常不过。”
“多少人穷尽一生,修为停滞不前,最终寿元耗尽,化为一抔黄土。”
“凡人虽寿命短暂,却能安稳度日,未必不是福分。”
苏清鸢沉默了。
她想象过修仙的风光,却没想过背后的凶险。
可让她就此放弃,又心有不甘。
穿越到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摆脱前世的平庸吗?
若是只能像个普通女子一样嫁人生子,那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怕。”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就算再难,我也想试试。”
“墨尘,你教我好不好?就算没有灵根,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行。”
墨尘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没再劝说,只是道:“等我伤好,若能找到测灵石,便帮你看看。”
苏清鸢刚想欢呼,就见家丁匆匆跑了进来。
“大小姐,叶府派人来了,说叶公子想请您去月牙湖畔一聚。”
“叶文轩?”苏清鸢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猛地站起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去。”
“告诉那叶公子,想约我,先打过我再说。”
家丁愣了一下:“大小姐,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苏清鸢冷哼一声,“他不是想娶我吗?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
苏清鸢回到房内,屏退了下人,独自坐在书案前。
她越想越气,心中的坏主意不禁滴溜溜冒出来。
“好,就这样。”
宣纸铺展,砚台里磨好的墨汁泛着乌亮的光。
她提起狼毫笔,手腕轻转,笔尖落在纸上,留下清隽有力的字迹。
“叶少台鉴:久闻公子才名,如雷贯耳。晚生沐鸢,不揣冒昧,素仰风华,渴慕一晤。”
写到这里,她顿了顿,抬眼望向窗外。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墨尘不知何时立在门口,看着她笔下的字迹,眉峰微挑:
“沐鸢居士?”
苏清鸢勾唇一笑,不答反问:
“你说,叶文轩见了这信,会不会来?”
墨尘淡淡道:“会吧,富家少爷,还年轻,怎么禁得住夸。”
苏清鸢低头继续书写:
“今夜烟雨楼有小聚,俗务缠身,本不当扰。然思及与公子畅谈之乐,冒昧改期,盼公子拨冗一至,共论诗文。沐鸢敬邀。”
笔锋落下,最后一点收尾利落。她将信纸折好,装入信封,用火漆封了口。
“去,把这信送到叶府。”
林清鸢唤来自己的信鸽,将信绑在细细的鸟腿上。
走到铜镜前。
镜面上映出她明艳的脸庞,眉如远黛,眸似秋水。
她对着镜子,开始细细装扮。
先用脂粉将脸颊的轮廓修饰得硬朗些,又描了描眉,使其更显英气。
换上一身月白锦袍,束起长发,戴上一顶方巾。
再看镜中,已然是位俊朗不凡的公子。
与往日扮男装的随性不同,此刻的“沐鸢居士”,眉宇间带着几分疏离的风雅,气质卓然。
“怎么样?”她转身问墨尘。
墨尘目光在她身上扫过,颔首道:“判若两人。”
苏清鸢满意地笑了:“这才是沐鸢居士该有的样子。”
她走到桌前,拿起一把折扇,轻轻展开,扇面上是她自己画的墨竹,风骨峭峻。
“走吧,该去烟雨楼准备一下了。”
此时的叶府,叶文轩正对着那封信出神。
“沐鸢居士……”
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惊喜。
沐鸢居士的名号,在徐州城的文人圈里如雷贯耳。
此人虽常出入烟雨楼,却从不对女子动心,只与三五好友吟诗作对,留下的几首诗词更是被传为佳话。
叶文轩一直钦佩这位神秘的才子,没想到对方竟会主动邀约。
“公子,这真是沐鸢居士邀约?会不会有诈?”
随从在旁提醒道。
叶文轩摇摇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沐鸢居士声名在外,怎会让人行欺诈之事坏他名声。他既说钦佩我的文采,便是我的知己。”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备车,去烟雨楼!”
傍晚的徐州城,华灯初上。
街道两旁的店铺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红的、黄的、绿的,将石板路映照得五光十色。
行人们摩肩接踵,小贩的吆喝声、酒楼的喧嚣声、丝竹管弦之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苏清鸢与墨尘并肩走着,“沐鸢居士”的风采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听说了吗?今晚烟雨楼有诗会,是沐鸢居士特意请烟雨楼改期举办的。”
“真的假的?沐鸢居士可是难得露面啊!”
“不光呢,听说他还亲自写信邀了叶府的叶公子,说要与他共论诗文。”
“叶公子?就是那个叶家的叶文轩?”
“正是!看来叶公子倒真有两下子”
议论声传入耳中,叶文轩坐在马车内,听到这些话,胸口不禁挺得更高,脸上满是得意。
他抬手理了理衣襟,心中暗道:
沐鸢居士果然有眼光,知道我叶文轩并非寻常纨绔。
马车在烟雨楼前停下,叶文轩刚下车,就看到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公子立在楼前,正是信中的沐鸢居士。
“叶公子,久仰。”
苏清鸢拱手笑道,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清朗的磁性。
叶文轩连忙回礼:
“沐鸢居士,在下才是久仰大名。”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沐鸢居士,只见对方眉目疏朗,气质清雅,眼神中带着几分洞察世事的淡然,果然不负风流才子之名。
“叶公子请。”
苏清鸢侧身相让。
“居士请。”
叶文轩客气地应着,与她一同走进烟雨楼。
楼内早已布置妥当,大堂中央设了一张长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四周放着几张桌椅,已有几位文人雅士在座。
看到沐鸢居士与叶文轩一同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沐鸢兄!”
“叶公子!”
苏清鸢颔首示意,带着叶文轩走到主位坐下。
老鸨红姨笑盈盈地走上前:“沐鸢公子,您吩咐的,都准备好了。”
“有劳红姨。”苏清鸢淡淡道。
红姨瞥见她身旁的墨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掩饰过去,笑着退了下去。
叶文轩坐在苏清鸢身旁,感受着周围投来的羡慕目光,心中越发得意。
他偷偷看向沐鸢居士,见对方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姿态闲适,不禁暗叹:
果然是真名士自风流。
苏清鸢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
“今日仓促改期,扰了诸位雅兴,还望海涵。”
“之所以如此,是因晚生近日读了叶公子的《秋河赋》,深感其文采斐然,故冒昧邀来,想与公子及诸位共赏佳作。”
叶文轩闻言,连忙起身拱手:“居士过誉了,在下拙作,不足挂齿。”
嘴上谦虚着,脸上的笑容却藏不住。
苏清鸢微微一笑:
“叶公子不必过谦。‘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此等佳句,足以流传千古。”
她故意引用了前世的名句,却恰到好处地贴合了《秋河赋》的意境。
叶文轩听得心花怒放,只觉得与沐鸢居士相见恨晚。
周围的文人也纷纷附和,称赞叶公子才高八斗。
叶文轩被众人捧得飘飘然,腰杆挺得笔直,仿佛自己已是徐州城第一才子。
苏清鸢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