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推开房门时，晨光正漫过雕花窗棂。
在青石板上淌成一片金河。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都带着松快的甜味。
叶家那档子事一了，压在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联姻八竿子还没着落，就让林清鸢掐死在萌芽之中。
她转身朝廊下喊了一声，声音里裹着藏不住的雀跃：
“墨尘，走，陪我活动活动筋骨！”
墨尘闻声从柱子后走出，玄色劲装衬得他肩宽腰窄。
晨光勾勒着他利落的下颌线。
他眼神依旧淡漠，却比初见时柔和了些许。
至少不再像块捂不热的寒冰。
“练剑？”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却默认了她的邀约。
“今儿不练剑，比射箭！”
苏清鸢已换上劲装，腰间别着柄小巧的匕首。
长发高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平添几分英气。
她扬了扬手里的牛角弓，眉梢挑得老高：
“敢不敢赌？输了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件事。”
墨尘瞥了眼那柄弓，又看了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
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你想赌什么？”
“就赌十箭之内，谁中靶心多！”
苏清鸢拉着他往演武场走。
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腕，只觉一片微凉。
连忙松开手，脚步却越发轻快，像只刚出笼的鸟儿。
演武场的靶子立在五十步外。
风吹得靶心红布轻轻晃动。
苏清鸢率先站定，左手稳弓，右手勾弦，引弓如满月。
她眼神专注，屏息凝神。
箭矢破空而去，“嗖”地一声钉在靶心。
“怎样？”她得意地回头冲墨尘扬下巴。
眼底闪烁着邀功的光芒，像只等着被夸奖的小兽。
墨尘不说话，取箭、拉弓、松手。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多余。
箭矢穿透苏清鸢的箭尾，深深扎进靶心。
箭羽还在微微震颤。
“你！”苏清鸢瞪圆了眼。
随即又笑起来：“算你厉害！不过下一箭我肯定赢你！”
两人你来我往射了半晌。
最后苏清鸢以一箭之差落败。
她却半点不恼，反而兴致勃勃地拉着墨尘往厨房走：
“输了就输了，本小姐请客，给你尝尝新鲜玩意儿。”
厨房的丫鬟们见小姐亲自下厨，都吓得手忙脚乱。
苏清鸢却摆摆手让她们退下。
挽起袖子和面、打蛋液，动作虽生疏，却有模有样。
面粉沾了她一鼻尖，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
墨尘立在一旁看着。
见她把白糖撒得满桌都是，忍不住提醒：“多了。”
“要的就是甜！”苏清鸢头也不抬。
鼻尖沾着面粉动了动：“这叫蛋糕，我们那儿……呃，是我梦里见过的点心。”
“松软得很，保管你没吃过。”
等热气腾腾的蛋糕出炉，金黄的表面泛着油光。
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苏清鸢用小刀切成块，递了一块给墨尘，眼睛亮晶晶的：
“尝尝？”
墨尘犹豫了一下，放进嘴里。
入口是从未尝过的松软，甜味恰到好处。
带着鸡蛋的醇香。
他抬眼看向苏清鸢，见她正眼巴巴望着自己。
脸颊因兴奋泛着微红，像株迎着阳光的桃花。
“……不错。”他难得多说了两个字。
声音也柔和了些。
“那是！”苏清鸢立刻得意起来。
自己也拿起一块，三两口咽下：
“这可是我独家秘方，外面想吃都吃不到。”
她见墨尘吃得认真，趁机凑近了些。
眼神里满是好奇：
“对了，你们修仙的，是不是都不用吃饭？靠吸收灵气就能活？”
墨尘咽下蛋糕，点头：
“修为高深者，可辟谷。”
“但灵气驳杂，偶尔进食，亦可调和脾胃。”
他顿了顿，补充道：
“你做的这个，比灵果更有烟火气。”
“那你们能活多久？”
苏清鸢追问。
身子又往前探了探：“几百岁？几千岁？”
“看修为。”墨尘淡淡道。
“筑基可活两百载，金丹五百年，元婴千年……”
“但若中途陨落，便是空谈。”
“陨落？”苏清鸢愣了一下。
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修仙不是很厉害吗？还会陨落？”
墨尘的目光暗了暗，看向窗外的天空。
那里有流云飘过，转瞬即逝。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修仙界比凡俗更凶险。夺宝、争丹、门派厮杀……”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有时活太久，看着身边人一个个离去，也是种煎熬。”
苏清鸢没想到修仙还有这般苦楚，一时有些怔忡。
她原以为仙家都是逍遥自在的，却不知也有这么多身不由己。
她看着墨尘，见他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只留下几分落寞，忽然觉得这个总是冷冰冰的人，也藏着许多故事。
“那你……”她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
墨尘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我修为尚浅，不敢谈逍遥。”
他看向苏清鸢，目光柔和了些：
“你若好奇，日后我可与你说说修仙界的事。”
“真的？”苏清鸢眼睛一亮。
像瞬间被点亮的星辰：“那你能看看我有没有灵根吗？能不能修仙？”
墨尘打量了她片刻，摇头：“我修为不足，看不出。”
“但我这里有部基础功法《金光咒》，你若能引动灵力，便是有金灵根。”
他从怀里摸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递了过去。
封面是古朴的隶书，透着岁月的沉淀。
苏清鸢接过小册子，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
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她连忙把蛋糕推到一边，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我现在就去试试！”
看着她一阵风似的跑回房。
墨尘拿起桌上剩下的蛋糕。
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漾开一抹极浅的笑意。
快得像错觉。
接下来的一个月，苏清鸢几乎把自己关在了房里。
她按照《金光咒》上的口诀，盘膝打坐。
尝试引动天地间的灵气。
起初毫无反应，她却不肯放弃。
一遍遍地调整呼吸，揣摩口诀。
额头上渗了汗，她就用袖子一抹。
坐得腿麻了，就站起来活动活动，再继续坐下。
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执拗。
墨尘偶尔会路过她的窗外。
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吐纳声，便会驻足片刻。
听着那声音从生涩到平稳，再悄然离去。
有一次，他见窗台上的花蔫了，还顺手浇了些水。
这日清晨，苏清鸢正闭目调息。
忽然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麻痒。
像是有细小的光点在皮肤下游走。
她心中一动，连忙凝神引导。
那些光点竟顺着经脉，缓缓流向丹田，带来一阵暖意。
“成了！”她猛地睁开眼。
眼底闪过一丝金光，虽微弱，却真实存在。
她推开门，正好撞见路过的墨尘。
兴奋地喊道：“墨尘！我引动灵力了！我有金灵根！”
晨光洒在她脸上，映得她眉眼发亮。
像藏着星星。
她脸颊泛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
却丝毫掩不住那份雀跃。
墨尘看着她，清冷的眸子里像是落了点星光。
漾开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比春日的暖阳还要柔和。
“嗯，不错。”他说。
这一次，语气里是真的带着几分赞许。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