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得知墨尘愿意带她去落霞山后,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气。
天刚蒙蒙亮,她就拎着弓箭去了演武场。
晨露沾在草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挽弓、搭箭,动作比往日更利落。
箭矢穿透晨雾,稳稳钉在靶心。
收势时,她侧头望向廊下,墨尘正站在那里看她。
玄色衣袍沾着些朝露的湿意。
“怎么样?”她扬着下巴笑,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轻颤。
眼里的光比晨阳还要亮。
墨尘没说话,只是从袖中摸出块打磨光滑的木牌。
上面刻着《金光咒》的调息要诀。
“昨日错漏了一处。”他递过去,指尖擦过她的掌心。
“此处气运需沉三分。”
苏清鸢接过木牌,指尖摩挲着那些凹凸的刻痕。
忽然觉得,连带着练咒时总卡壳的地方,都变得清晰起来。
往后的日子,苏府的庭院里总飘着两种气息。
一种是演武场的汗味。
苏清鸢挥剑的身影裹着风,剑光扫过青砖,带起细碎的尘土。
她偶尔会停下来,冲廊下指导的墨尘喊:“你看这个起势对不对?”
另一种是药房的药香。
苏清鸢让人辟了间偏院当药房。
架子上摆满了从各地搜罗来的珍稀药材:三百年的老山参、带着晨露的雪莲、泛着银光的灵蛇胆……
她穿着月白短褂,将药材分门别类。
指尖沾着药粉,鼻尖萦绕着苦中带甘的香。
“这个‘凝神草’,你试试。”她捧着个青瓷碗递给墨尘。
碗里是墨绿色的药汁:“我按古方熬的,据说能稳心境。”
墨尘接过碗,药香里混着她袖口淡淡的皂角味。
他仰头饮尽,药汁入喉微苦,却有股暖意顺着经脉散开。
抬眼时,正见她托着腮笑:“是不是比你自己啃丹药强?”
他嗯了一声,眼底的冷淡又柔了几分。
不成想俗世竟也有这样好的配方。
苏老爷看着女儿整日精神抖擞,夜里清点账目时,嘴角总忍不住上扬。
苏夫人更是日日往女儿房里送补品。
见她和墨尘相处和睦,私下里跟丈夫念叨:“墨尘这孩子,看着冷,心倒是细。”
苏清鸢的修炼劲头,很快就烧到了生意上。
她嫌寻常胭脂水粉不够新奇,让人按她画的方子调了“变色唇脂”。
遇热会变浅,遇冷会加深,一上市就被徐州城的闺秀抢空。
她还在城南开了家“百味斋”。
卖些用蜂蜜腌的果脯、裹着芝麻的糖球。
连包装都用了油纸扎成蝴蝶结的模样,引得孩童天天围着铺子转。
“清鸢啊,这月的账册,比上月翻了两番。”
苏老爷拿着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响,眼角的皱纹里都堆着笑。
苏清鸢正对着张图纸写写画画,闻言抬头笑:“爹,这才刚开始呢。”
她指着图纸上的“玻璃镜”:“等做出这个,咱们苏家的生意,能铺满整个徐州。”
她赚钱的欲望越来越强。
不仅是为了自己买药材,更是想给墨尘备足修炼资源。
他背上的旧伤偶尔会发作,每次痛起来,指尖都会攥得发白。
她看着心疼,便托人往深山里寻能固本培元的灵药。
当然,如果墨尘能多教她一些修炼的要诀就更好了。
苏家的产业蒸蒸日上,叶家却像被秋霜打了的草,一日比一日蔫。
叶少爷被禁足在祠堂,名声早已烂透。
往日巴结叶家的商户,如今见了叶府的人都绕着走。
更要命的是,苏清鸢新开的绸缎庄,正好开在叶家绸缎铺对面。
面料倒是其次,就是面料的花纹却是别具一格。
硬生生把叶家的老主顾抢去了大半。
叶家倒是想抄,可苏家的纹样却天天变,总让叶家只能跟在后面。
叶老爷坐在书房里,看着账册上刺眼的赤字,气得浑身发抖。
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像铺了层枯败的金。
他猛地将账册摔在桌上:“废物!都是废物!”
祠堂里,叶文轩正被罚跪,听见父亲的怒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恨苏清鸢在他名声大损时落井下石,更恨苏家让叶家落到这般田地。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心底疯长。
这日傍晚,苏清鸢从百味斋回来。
马车刚拐进苏府巷口,就见街角的老槐树下,叶文轩正站在那里。
他瘦了不少,眼窝深陷,望着苏府大门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他怎么敢出来?”车夫压低声音啐了一口。
苏清鸢掀起车帘看了一眼,指尖在袖中攥紧了墨尘给的护身符。
“没事。”她淡淡道,“让管家去知会州牧一声,叶家公子似乎没把禁足令当回事。”
她没放在心上,却不知那道怨毒的目光,已在暗处盘桓了许久。
叶文轩被父亲从祠堂拖出来时,脸上还带着新的巴掌印。
“你想让叶家彻底垮掉吗?”叶老爷红着眼骂,“苏家那丫头是要赶尽杀绝!”
“杀了他们!”叶文轩忽然嘶吼起来,嘴角淌着血沫。
“杀了苏老头和那个贱人,苏家的产业就是我们的了!”
叶老爷浑身一震,看着儿子疯癫的模样,心里的恶念像野草般疯长。
他想起州牧最近几次暗示,说苏家的生意做得太大,该“规整规整”。
咬了咬牙,他从床底摸出个黑瓷瓶,里面是他早年买通的死士令牌。
“做得干净点。”他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木头,“今晚动手。”
夜,深得像泼开的墨。
苏府的灯笼在风里摇晃,投下昏黄的光晕。
照得青石上的青苔泛着冷光。
更夫敲过三更,巷口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上百个黑衣人像鬼魅般窜出来,手里的刀在月下闪着寒光。
他们翻墙而入,落地时却没发出半点声响,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领头的人比了个手势,众人分散开来。
刀光直指苏老爷的书房和苏清鸢的院落。
就在刀锋即将划破窗纸的瞬间,一道金光忽然从廊下炸开!
墨尘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玄色衣袍无风自动。
指尖凝着璀璨的光,《金光咒》的咒文在他周身流转,像结成了层金色的护罩。
“擅闯苏府者,死。”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第一个冲上来的黑衣人,刀刚碰到光罩,就被弹飞出去。
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其余人愣了愣,随即疯了般涌上来。
刀光剑影在庭院里交织,却连墨尘三尺之内都靠近不了。
他站在那里,指尖掐诀,金光所过之处,黑衣人纷纷倒地,兵器碎成齑粉。
苏清鸢拎着剑从房里出来时,正看到墨尘抬手间,一道金光劈断了院中的老槐树。
树干轰然倒地,惊起满院飞鸟。
月光透过断裂的枝桠,照在他冷峻的侧脸,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爹那边……”她急道。
“已派人护着。”墨尘侧头看她,眼底的杀意未散,却在触及她时柔和了些。
“你回房,这里交给我。”
苏清鸢却握紧了剑:“说好要一起去落霞山,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打架。”
她提剑上前,剑光与金光交织,竟也拦下了两个漏网之鱼。
打斗声很快平息。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苏府的庭院里一片狼藉。
黑衣人的尸体被抬走,留下的血迹很快被清水冲净。
只有那棵断了的老槐树,还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厮杀。
苏清鸢坐在石阶上,看着墨尘用金疮药处理她手臂上的划伤。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药草的凉。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州牧那边……”
“已派人送信。”墨尘包扎好伤口,抬头望向巷口。
“叶家动了苏家,就是动了州牧的财源。”
苏清鸢笑了,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早就让账房给州牧送了三成红利,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果然,不到午时,州牧府的兵丁就包围了叶府。
叶老爷被从床底下拖出来时,还在嘶吼:“我是叶家家主!你们敢动我?”
回应他的,是冰冷的枷锁。
叶文轩被从柴房里揪出来,头发散乱,眼神呆滞。
直到看到兵丁手里的缉拿令,彻底瘫软在地。
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有人扔烂菜叶,有人骂不绝口。
苏清鸢站在街角的茶楼上,看着叶府的人被一个个押上囚车。
墨尘站在她身边,玄色衣袍在阳光下泛着沉静的光。
“结束了。”她轻声说。
“嗯。”墨尘侧头看她,“落霞山的考核,还有三月。”
苏清鸢转头,正撞上他的目光。
茶楼上的风带着茶香,吹起她鬓角的碎发,也吹软了他眼底的冷意。
她忽然觉得,不管落霞山的路有多难,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她就有了些底气。
楼下,囚车缓缓驶远,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苏府的绸缎庄前,新到的“流云锦”正被挂出来。
阳光照在上面,流淌出绚烂的光,像极了她和墨尘即将踏上的前路。
庭院里的药香还在弥漫。
演武场的靶心又添了新的箭孔。
苏家的账册上,数字一日日往上跳。
苏清鸢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有滋味。
连带着整个苏府,都透着股蓬勃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