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离家很多年了，一直在东京摸爬滚打，说真的这些年很不容易，为了工作我不得不学会各种阿谀奉承的话，在此期间也学会了酗酒，起初是为了陪上司不得不喝，到后面我开始了一个人的独醉，每当生活压的我喘不过气时我会到楼下的那间酒馆去，我只挑凌晨，倒也不是为了工作，只不过到那时店里的蚕豆可以免费吃。
初到东京时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向往，下了新干线，我用力搓了搓手试图让自己暖和点，这里的冬天比老家要冷的多。由于是高中学历再加上没有什么社会经验，找工作的过程中屡屡碰壁，不过幸运的是在我兼职期间认识了现在工作的前辈，他把我介绍到了保险公司，考虑到我的性格原因，就给我安排了后勤的工作，我也总算是在这里落了脚。
东京的人普遍都很冷漠，电车上他们都带着耳机，也不知道在听些什么歌曲，可能单纯是当耳塞使用，电车穿出隧道又逐渐明亮了起来，我到站了。
今天我也光顾这家酒馆，我和这里老板已经认识了很久，这家店是他父亲开的，现在传给了他，在东京这个城市找到一家老店还是不容易的。
“欢迎光临！是晨先生啊，您又来了，今天要喝点什么？”
“总之先来一杯冰啤酒吧，拜托。”
店面不大，装修也很陈旧，不过这样的环境我还挺喜欢，上了年纪也就适应不了太新的东西，我把大衣和围巾挂到墙角的衣帽架上，找了个吧台位座了下来，将近凌晨四点，店里的客人已经很少，老板索性和我闲聊起来。
“最近真是见鬼了，怎么这么冷，我看啊八成是雪女大人生气了。”老板端着啤酒和蚕豆放到我的面前。
“可能是吧。”如同小孩一般的发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就说嘛，原来晨先生也是这么想的。”他一脸认同的说着一边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啤酒。
“要不要来块炸猪排，今天的肉很新鲜，我就多买了一点，天冷了就该吃点热乎东西，放心，我请客。”
不等我回答他已经转身忙碌了起来，这人可真热情，对我这么阴沉的人都这样他人缘一定很好。炸猪排，倒也不错，我有点期待。
“晨先生，这么问虽然有些失礼，那条围巾应该不是你自己买的吧。”他一边处理着油锅里的猪排一边转头朝我问道。
“朋友送的，有些年头了。”
“我猜肯定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性。”
“算是吧。”我小声回答他，我不太喜欢别人问我围巾的事，那会勾起我不好的回忆，老板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炸猪排被端了上来，在刚刚说话的间隙我的啤酒早就喝完，看着老板在忙碌，我也没好意思出声。
“还是啤酒？”
“算了，太凉了，换清酒吧，帮我温一下，谢谢。”
“好嘞。”
我夹起一小块猪排送入口中，外壳酥脆，里面的肉汁水很足。
“还不错吧。”
“嗯，非常好吃，谢谢你的款待。”
不一会酒温好了，老板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他站在吧台里面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随着几桌客人的离店他也慢悠悠的收拾起了卫生。
我酒量不好，是因为天冷的缘故还是什么，今晚喝的已经远超平时的量，却也只是有点飘飘然，不过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穿戴好衣物和老板告别，可能是看我有些醉了，他想送我上楼，我婉拒了他的好意。回到家躺在床上，胃里翻江倒海，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趁着还算有意识，我把围巾摘下挂在了衣架上。
“我要去东京！”
“不许去，以后家里的店怎么办，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哪都不许去！”
“谁稀罕你这破店，我才不干。”
我一气之下把桌上的碗筷掀翻在地，父母也被我这一举动吓到了，母亲本想拉住我，但悬在半空的手被父亲按了下去。这还是我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让父母伤心的话，然而我的固执并没有让我去道歉。
这是我把自己关在家里的第二个月，学校的电话时常打来，母亲也只是一味道歉，她的离开让我性情大变，我想不通那个生气勃勃的女孩为什么会和死字沾边。
过了几天母亲推开房门拿着一个信封，父亲同意我去东京了，还给了我一笔钱，约摸有70万日元，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每次想起我都后悔不已，如果当时能好好道歉就好了。
我推着自行车和她走在海边的公路上，车筐里放着几本打着标签的书，自行车的前轮已经塌了下去，来时的路上扎了一根钉子，修理店在几里外，只能这样推过去了，等到图书馆的时候两个人都快中暑了，早知道就乖乖坐电车了，耍什么帅。
“冬天我要去北海道的外婆家，就我一个人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若曦喝着刚买来的汽水，正值暑假，她也没有穿制服，淡粉色的连衣裙上印着许多白色小花，因为天太热的缘故她把头发扎了起来，遮阳帽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你父母这次不陪你吗，他们放心让你一个人出远门？”
“他们有事走不开，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我可没答应，我怕冷。”
奈何最终在她的威逼利诱下我不得已才同意了下来，听说北海道的冬天特别冷。
回程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和海水融为一体，她坐在车后面双臂展开，一边大喊一边讲话，哪有一点淑女形象，不过我也很开心，有一半是她传染的，另外一半是因为回程是下坡路，不需要很费力的蹬。
少年时期总是那么的美好，但到了中年回想起来却满是遗憾，我总是这么愚钝。
当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头还有点疼，我随意洗漱了一番就开始收拾行李，今天我要离开东京回到老家去，也许再也不回来了，一是母亲年纪已经很大了，另一方面我也到了想家的年龄，距离上一次回家已经有五年之久，如今满头白发父母看到会很心疼吧。
一直到下午三点我才把行李全都寄出，坐上回家的列车我不由得感慨起来，窗外就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东京，现在突然离开倒还有些不舍，本想透过窗户再看一眼，才发现窗户已经被雾气所盖住了，花花的什么也看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