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槌音将会议开启,以诙谐的开场将对立双方的观念引出,只可惜这只是一场贵族会议,而非正式代表会议。
即便弗朗格数次强调这场会议的重要性,西莉娅却仍能看到部分贵族的不屑。
即便弗朗格的所有发言皆出自团结精神,却仍旧无法打动近半数贵族,他们不想因此花费自己缴纳的税款。
商贩则更是无法接受,吝啬的他们从不放任任何一丝财富流向那些可怜的灾民,即便他们所需只是少量的食物和工作的机会。
会议中时长有对灾民不屑一顾的贵族起哄,抢夺发言机会,发表“平民生来低贱,不应受到优待,否则他们就会索取更多”此类言论。
这在工事派听来着实滑稽,但依照章程,会议决策采取投票制,这令双方僵持不下,救与不救的声音在此刻势均力敌,这一天便如这般白白浪费。
又一声槌音落下,划分会议的始末,西莉娅记的清清楚楚,这是第二十一次,若是算上打断背反人伦的发言的槌音,则已有三十余次。
这一声槌预示着为期三日的会议已经浪费三分之一,而死神则离饥饿的灾民更进一步。
“呵!你瞧见斯诺瓦那副样子了吗?”
人流中,两位神情愤怒的先生正激烈的交谈。
“你也别这样生气,收一收性子,你看看你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还有两天半,还有时间呢。”
“赛勒,你知道的,我们有三天的时间,可那些灾民呢?死神可不会为我们停下脚步!他们坐在驶向死亡的马车里,我们一刻不取得会议的胜利,这辆马车就一刻不会放慢速度!”
听着他的话,另一位先生也阴沉下脸。他也在自责,哪怕知道着急并没有用处。
“二位,会议的结果犹未可知。若是这时气坏了身体,我们便少了两个关键的助力,反倒是更加困难了。”
“啊!弗朗格女士!”
两位先生见到弗朗格向他们走来,停下了思绪。
“可是…”
“这时候,就应该更加自信一些,抛弃那些失败的想象,那反倒会成为前进的阻力。二位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会议,需要二位的支持啊。”
两位先生听完弗朗格的话,无不佩服她的度量,向她道谢后便大步离开,如弗朗格女士所说的加紧休息去了。
西莉娅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过距离稍远。对于当下她们的关系,西莉娅仍需确认,哪怕嘴上说得动听,谁知道事实又是怎样呢?
“弗朗格女士,今日的会议恐怕毫无结果,说来说去,部分贵族和富商始终不肯让利。”
弗朗格轻蔑地笑了笑,“呵呵,是啊,这些家伙。西莉娅小姐,我想听听您的看法。”
西莉娅清楚弗朗格是在“验货”,与她相处这一日,西莉娅也大概能感觉出她是怎样的人,既然如此追求实在,那就不会允许一个没用的、不思进取的人呆在自己的一方,尤其是她正受到无条件的保护。
“以我愚钝的眼光,这场会议的破局之处并不在在场的嘉宾,当然,也不在你我。”
西莉娅的话瞬间勾起了弗朗格的关注,西莉娅分明感受到她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似是听到了令她满意的回答。
“无论商贩还是贵族,他们的地位注定了他们无法在这座商业之都维纽里,私自做出任何决定。”
“哦?真是新奇的想法,西莉娅小姐,恕我直言,您这可是在亵渎贵族的权利啊。”
西莉娅捧起一旁议员座上的水杯,将它摆在弗朗格眼前。
“水杯无法决定水的走向,它们会蒸发、会流淌,它们不会破损。反之,水杯一旦由里向外出现裂纹,那装在里面的水便会头也不回的流走。”
弗朗格托起下巴,她有些不解,示意西莉娅往下说。
“我是说,贵族的权利并不在贵族这个身份,而在于他们掌握的,代表民众的话语权。
想必您也注意到那些富商和贵族的差别,那些贵族能说会道,商人们泯灭人们打自心底里对同类受苦的怜悯,同派别的贵族们则将灾民们比作不劳而获之人,而将自身奴役他人的行为美化为‘驯服’。”
弗朗格霎时理解许多,将水杯接过。
“原来如此,您的意思是,既然贵族们声称自己是人们的代言者,就将贵族们的话语权归还人们,让他们做出决定?”
弗朗格来回踱步,她在思考着,一方面她佩服西莉娅思维的跳脱,此一来,结果就有机会表现人们的真情实意。
“弗朗格女士,我知道您在顾虑许多人恐怕会碍于贵族权威,不敢提出发自内心的意见。因此我提议,要将此次灾难已知的全部信息和预知结果尽数公示,当然也包括这场会议中贵族的丑态。
一来消除信息阻隔,能更方便地呼吁民众参与进来,二来也能打碎部分贵族们的权威。只要让民众们意识到这不单是灾民的问题,也反应他们在灾难来临时的命运,民众自然会站到我们的一边。”
弗朗格听到西莉娅的话,再次佩服她的思维,弗朗格也想过从民众着手,但碍于贵族们一直以来的声势而无从下手,西莉娅这几句话便将问题尽数解决。
“我会好好考虑的,西莉娅小姐。”
弗朗格没有就这话题再说更多,来回踱步许久才叫来斯维尔,安顿好西莉娅的住宿便就此离开。
离开时她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只是简单的道了别。
“斯维尔先生,我有说错什么话么?”
“嗯?”正在里屋安排下仆打理房间的斯维尔听到西莉娅发问,只是短暂停顿便知晓了她的想法。
“哈、不用担心,小姐,弗朗格女士就是这样的人,一旦想起事情来就再也听不见别人的声音了。恐怕她的脑子里正推演这一场惊涛骇浪呢!”
他拍拍身子,蒙在衣服上薄薄的一层尘土被拍散,随晚风飘走。
“这样啊。”
“小姐,里屋也整理的差不多了,这几日就住在海崖城堡吧,我不在时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来下人,说与弗朗格女士。
看样子,今天您的回答令她十分满意,放心多麻烦她,把那些您无法处理的麻烦事儿都交给弗朗格女士吧。”
西莉娅朝屋里看去,海崖城堡光听名字似乎只是一座住宅城堡,这一路走来,堡场面积却十分巨大,西莉娅有些想不通。
不过毕竟是在另一个世界,西莉娅也不再多做猜忌,或许只是防患于未然吧。
“斯维尔先生,感谢您的引荐,若非如此,恐怕我今晚就得睡在枯草垛里。”
“哪里哪里,哈哈。西莉娅小姐,祝您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我就先行告辞了。”
斯维尔的礼仪很是周到,让西莉娅都有些应接不暇,只是还以微笑。
“哈、他也走了。”
西莉娅松了松绸制腰带,这是依丝卡为了匹配她的仪表而特意找来的,说是既然她穿不惯束腰,那至少得系上腰带,否则不体面。西莉娅拗不过她,也只好照她所说系上腰带。
腰带为她带来几分体面她不知道,却实实在在的让她的肚子上多了一圈压痕,上次出现这么大面积的压痕还是睡觉前忘摘眼镜,给眼镜框压出来的。
依照西莉娅的习惯,她睡觉时从来只穿着睡衣,但翻遍了依丝卡为她准备的衣装,西莉娅也找不到任何一件可以用作睡裙或睡衣。
西莉娅烦心之际,一位女仆上前来。
“西莉娅小姐,房间已经整备好了,如有任何需要,请摇一摇您床头的铜铃,我们就在那边的塔楼里。”
顺着仆人所指的方向,那是正对着西莉娅所居门口的一座塔楼,直接与主楼相连,这倒是符合她的印象。
“麻烦你们了。”
……
“终于…”西莉娅不由感叹,这两日以来还是第一次空闲,没人在旁看守,只有自己一个人。
愁情总是在闲暇时涌上心头,西莉娅这才想起父母应该已经两天没见到自己。
印象里,她只是照常值班整理好实验器材,毫无缘由的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难道…我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吗?如果按照小说中的穿越,那我应该是死了吧?”
西莉娅的心情十分平淡,从未如此平静。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与小说中描绘的中世纪不同,这里的城堡由砖石垒砌,接缝十分明显,哪怕打扫干净的地面也得铺上地毯才能至少看上去不脏。
城墙被海风侵蚀的痕迹,那些风化的墙体与渔民村庄中那些石头房子并无不同。唯一的区别,只在城堡有人修缮,破损的墙壁会用一种类似水泥的材料填补。
一切都显得那么古旧,这些风蚀与刀刻的痕迹仿佛记述着数十年、数百年的历史,告诫着西莉娅在那古早的纷争年代,这座城堡怎样御敌,将海面上的敌船、西面来犯的敌手尽数拦于城下。
将窗帘拉上,昏暗的房间唯有壁炉依旧散发亮光,温暖而明亮,不过对于这个房间,光还是偏暗了。
不过正好,西莉娅并不喜欢通明,而独爱这种昏黄的火焰,颇有暖意。
“秋日寒凉的城堡,壁炉成了光明和温暖唯一的倚靠。”
黑夜的幕布即将落下,一缕悠长的声音飘向她的耳边,与她共同围坐在壁炉旁静静地休憩。
「火焰…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