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花生酥里寻半世旧友

作者:行烨 更新时间:2025/11/22 11:55:17 字数:2491

送走那位姓陈的老先生后,旧物阁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混合了雨水、悲伤与一丝微茫光亮的复杂气息。

白钰看着柜台上那个静静躺着的花生模子,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份汹涌的余温。她不是第一次触碰到旧物上的情感印记,但如此强烈、如此悲伤的,还是头一遭。

帮助陈老先生弄清楚他老伴未了的心事——这个请求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她答应“试试”,但这能力时灵时不灵,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感受,而非主动的探查。该如何着手?

她的目光落在陈老先生留下的那个老式钥匙上。钥匙指向的那个樟木箱子,或许是唯一的线索。

几天后,一个晴朗的下午,陈老先生再次来到旧物阁。他的气色比雨夜那天好了一些,但眼神里的焦虑并未减少。他带着白钰,回到了那座即将拆迁的红砖楼。

屋子里的陈设简单而整洁,却弥漫着一种人去楼空的冷清。在卧室的角落里,摆着一个深棕色的老樟木箱子,铜锁已经有些锈迹。

“钥匙。”陈老先生将那把古旧的钥匙递给白钰,手有些颤抖,“姑娘,我自己……有点不敢看。怕看了,更想她,也更怪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多问问……”

白钰理解地点点头,接过钥匙。冰凉的铜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她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箱盖。

一股樟木和旧纸张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箱子里整理得井井有条:一沓用丝带捆好的信札、几本封面模糊的笔记本、一本厚厚的相册,还有一些诸如褪色的头花、几枚毛主席像章等零碎小物件。

白钰首先拿起了那本相册。相册里大多是黑白或褪色的彩色照片,记录着陈老先生和他妻子——那位名叫“秀芬”的女人的一生。从青春年华的并肩合影,到抱着孩子的幸福微笑,再到皱纹爬上眼角的相互搀扶。每一张照片上,秀芬阿姨都笑得温婉,尤其是在几张她端着刚出炉的花生酥的照片里,眼神格外明亮。

接着,白钰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捆信札。信纸已经泛黄发脆,字迹是娟秀的钢笔字。大多是秀芬阿姨年轻时与一位名叫“淑梅”的女友的通信。信里聊着工作、生活、读过的书,充满了那个年代特有的质朴与热情。

白钰尝试着去触摸这些信件和照片,但除了那种年代久远的模糊感和秀芬阿姨温和性情的整体印象外,并没有捕捉到类似花生模子那样强烈的、指向性的印记。

看来,她的能力并非万能钥匙,无法直接读取储存在物品里的具体信息。

她有些气馁,但并未放弃。她开始更仔细地翻阅那些笔记本。其中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里面是秀芬阿姨记录的日常开支、一些菜谱,以及偶尔的心情随笔。

就在白钰准备合上本子时,本子最后几页,几张夹在封底夹层里的、明显是后来放入的剪报,滑落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新闻剪报,而是从一些旧杂志上剪下来的图片和短文。图片的内容很统一——都是关于苏杭地区,尤其是西湖景色的。有一张是断桥残雪,一张是三潭印月,还有一篇描写西湖泛舟的小散文。

在这些剪报的空白处,用铅笔写着几个模糊的字,像是反复摩挲过,几乎难以辨认。白钰凑近了,借着窗外光线仔细看,才勉强认出是几个数字和缩写:

“78. 春。梅。”

78年?那应该是四十多年前了。春。梅?是那个通信的“淑梅”吗?

白钰心中一动,拿起一张秀芬阿姨年轻时的单人照,背景似乎就是西湖的某个角落。她将照片和剪报一起握在手中,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神沉浸进去。

这一次,一些比之前清晰些的片段,像褪色的电影胶片,掠过她的脑海:

——两个扎着麻花辫的年轻姑娘,穿着那个时代常见的的确良衬衫,在西湖边的垂柳下笑着合影,青春飞扬。

——其中一个是秀芬,另一个眉眼清秀的姑娘,应该就是淑梅了。

——画面一闪,是两人在车站分别的场景,紧紧拉着手,眼中含泪,依依不舍。

——最后,是一种强烈的、带着遗憾和牵挂的情绪,萦绕不散。

白钰睁开眼,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转向一直紧张地坐在旁边、默默看着她的陈老先生。

“陈伯伯,”她轻声问,“秀芬阿姨年轻时,是不是和一位叫淑梅的朋友,大概在1978年春天,一起去过杭州西湖?”

陈老先生愣住了,努力回忆着,半晌才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秀芬是去过一次杭州,说是跟最好的姐妹一起去的。那时候出趟远门可不容易。具体是哪年,我记不清了。那个姐妹,好像……就是叫淑梅。”

“那后来呢?这位淑梅阿姨,您还有联系吗?”

陈老先生摇摇头,叹了口气:“没了。好像从杭州回来没多久,淑梅就随家里人调去外地了,好像是……西北那边?那时候通讯不方便,一开始还通了几封信,后来地址变了,慢慢就断了联系。秀芬为这个,难过了好一阵子呢。”

线索似乎清晰了起来。秀芬阿姨临终前念叨的,很可能就是这位年轻时失联的挚友淑梅。而“西湖”和“1978年的春天”,是她们之间最珍贵的共同记忆,也是一个可能未尽的约定或遗憾。

白钰把自己的发现和推测告诉了陈老先生。

“西湖……淑梅……”陈老先生喃喃自语,眼圈又红了,“她糊涂的时候,是总念叨着什么‘湖’、‘桥’的……我还以为是她想去玩……原来,她是想淑梅了……”

“陈伯伯,”白钰心里有了个主意,“您说,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位淑梅阿姨,哪怕只是知道她后来过得好不好,把秀芬阿姨一直惦记着她的这个消息告诉她,是不是就能了却秀芬阿姨的一桩心事了?”

“找?四十多年了,人海茫茫,去哪找啊?”陈老先生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无措。

白钰看着手中那张写着“78. 春。梅。”的剪报,又看了看那个花生模子,眼神渐渐坚定。

“总得试试。”她说,“我们可以从这些旧信上的地址和名字开始。现在网络发达,也许能找到线索。”

她将这个寻找淑梅的任务揽了下来。送走陈老先生时,他千恩万谢,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回到旧物阁,白钰看着那摞旧信和剪报,感觉责任重大。她只是一个开旧物店、有点特别感知力的普通人,不是侦探。该怎么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失联四十多年的人?

她想到了网络,想到了本地的论坛、寻人网站,甚至求助那些专门帮助寻找旧友的志愿者组织。这需要耐心,也需要运气。

就在她有些无从下手时,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牛皮笔记本上。她下意识地再次拿起它,随意地翻动着。这一次,在记录菜谱的某一页,她注意到页面底角有一个极其模糊的、用钢笔淡淡画出的图案。

那图案很简单,像是一朵抽象的五瓣梅花,旁边还有一个几乎褪色的数字“7”。

这个图案,给她一种非常微妙的熟悉感。她肯定在哪里见过类似风格的标记。

她皱起眉,开始在旧物阁里搜寻。她的目光扫过一排排旧书、一件件杂物。最终,停留在一个放在书架顶层、蒙着薄灰的紫檀木针线盒上。

那是她外婆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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