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娜薇瑟，像这样一起旅行还是第一次呢。”
莎莉菲亚轻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皮革扶手上的纹路。马车外是陌生的风景，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我的荣幸，主人。”
尽管知道现在的多娜薇瑟是在装乖，但是莎莉菲亚总认为二人之间有种距离感。
莎莉菲亚收回视线，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轻了几分：“当年的大家应该都不在了，陪着我找找他们留下的痕迹吧。”
“主人有我就够了。”
莎莉菲亚闻言只是笑了笑，没再接话。她伸出手，端起矮桌上那盘造型别致的点心。
多娜薇瑟什么时候学会了里世界魔法她不知道，但她清楚地知道此刻有个倒霉的、专职做点心的恶魔，正被关在多娜薇瑟的里世界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赶工下一盘点心。
手中的这盘点心就是从里世界端出来的。
旧城区那场战斗她作为一位观众来说，比较精彩。作为一位老师来说，苏菲娜成长了，但还是没有舍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马车上的人出来！”
马车刚驶离旧城区的边界，轮子就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骤然停下。
驾车的老者声音发紧，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慌：“小姐，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话音未落，车厢外就响起了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和粗野的叫骂。
“车里的人给老子滚出来！”
“别磨蹭！”
一只手重重拍在车窗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窗框嗡嗡作响。
车厢内，莎莉菲亚端坐不动，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脚下的阴影正在不安分地涌动，是藏于自己影子中的多娜薇瑟的躁动。
自己要是准许的话，这孩子怕是要大开杀戒了。
一道甜美的嗓音在车厢内响起，莎莉菲亚脚边的阴影一阵翻涌，缓缓升起一个与她容貌一般无二，唯有发色不同的小脑袋。
“外面好吵，我可以把他们都杀光吗？”
莎莉菲亚看着这张脸，莫名的怪异感浮上心头，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随意。”
“太好啦！”
多娜薇瑟发出一声雀跃的欢呼，窜出整个身体就要去开车门。
可就在这一刹那，外面原本喧嚣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几声短促的惨叫，以及利刃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声音。前后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车外已然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多娜薇瑟看清外面的景象时，那张可爱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那七八个气势汹汹的强盗此刻已经躺了一地。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细微的血线，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伤口，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却不是她亲手制作的盛宴。
多娜薇瑟气得跺了跺脚，不满地嘟起小嘴，走到一个离她最近的强盗尸体旁，抬起穿靴子的脚奋力一踩将强盗的脑袋踩烂。
她对脚下的尸骸兴趣不大，靴尖碾碎烂肉与骨渣发出的声响让她有些愉悦。她的目光越过这片狼藉，定在不远处一棵树下。
那儿站着一个人。
“小姐，请别浪费我的素材。”
那是个穿着亚麻长袍的男人，蓬乱的褐色卷发胡乱地搭在额前，身形瘦得像一根竹竿。腰间佩着一柄短剑，剑刃上血珠正缓缓凝聚然后滴落。
“哈？”多娜薇瑟脸色阴沉下来。
她脚下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翻涌成黑色漩涡。
男人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向马车，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某种偏执的狂热。
“我叫戈林，一名炼金学者。”他的目光掠过车厢帘幕，落在莎莉菲亚身上。“我不需要认识你，也不管你是谁，我想要你身上那庞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魔力。”
车厢内，莎莉菲亚天蓝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波澜。她抬手，一个无声的动作便安抚了多娜薇瑟即将暴走的魔力。
她淡淡开口：“你想用魔力做什么？”
戈林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深陷的眼窝里打转。
“复活...复活我最重要的人！”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烧瓶，里面的液体浑浊不堪。
多娜薇瑟耳朵一动，好奇地探出头。
“复活死人？真是有意思。”她指尖萦绕起一缕纤细的透明魔力，对着戈林手中的烧瓶，轻轻一弹。
烧瓶剧烈震动起来，里面的液体瞬间沸腾，冒出黑色的气泡。
戈林脸色煞白，死死捂住烧瓶，踉跄着后退：“你干什么！？”
他另一只手慌乱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卷，猛地展开。
那上面用不知名的颜料画满了扭曲怪诞的炼成阵，边角还沾着大片早已干涸的褐色血迹。
“这是大魔女的炼金术，是真实存在的奇迹！只要有足够的魔力，我就能成功！”说着，他又把视线挪到了车厢内，“我能感受到你的魔力，它们足以支撑起整个炼成阵！”
话音未落，他拧开瓶塞，将手中烧瓶里的浑浊液体猛地泼向地上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
滋啦——
诡异的液体与血肉接触发出一阵腐蚀声，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地上那些本已死透的强盗尸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提起的木偶，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一个个以极其扭曲的姿势重新站了起来。
伤口处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发黑，随即又诡异地蠕动、愈合，凝结成一种灰败的、如同岩石般的质地。
它们的眼眶空洞下巴开合，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呜声。然后便齐刷刷地坍塌散架，碎了一地的骨架子和烂肉。
“而这就是我的研究成果。”
“有趣，短暂让尸体复活。”莎莉菲亚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评价道，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惊慌。
旁边的车夫可就没这份闲心了，他的牙齿在疯狂打架，发出‘咯咯咯’的噪音，整个人缩在角落。
他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戈林。
“他...他...”
“啊——！”车夫终于崩溃了，发出了尖叫，“是戈林！那个戈林啊！通缉犯戈林——重大尸体侮辱罪、非法拘禁罪、贵族谋杀罪，悬赏十万金币！”
莎莉菲亚：？！这家伙居然这么值钱？
“通缉的犯人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戈林懒得理会这种调侃，只专注于自己的实验。
下一秒，肉堆所在的地面下毫无征兆地化为一片漆黑，一个个小型漩涡凭空出现，仿佛通往深渊的入口。
不像是魔法，而是一种更为纯粹的吞噬概念。
骨头架子和烂肉，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吸力扯住悄无声息地陷了进去。漆黑的漩涡就如同饥饿的美食家，将这些连皮带骨咀嚼殆尽。
对于这场面，戈林没有意外，这是白发小姐的手笔。
那位白发小姐如果想动手，自己恐怕连一个字音都念不出来就会被抹除。
他想起等待着他唤醒的妻子，与那个目标相比，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车厢的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走下来的是与白发少女一般无二的精致容颜，但一头长发却是如夜幕般的漆黑，气质也截然不同。
如果说白发那位是失控的烈火，眼前这位便是幽深的静潭，沉稳而优雅。
她走到惊魂未定的车夫面前，递过去几枚钱币。
“车夫先生，今天的麻烦事到此为止，你可以离开了。”
车夫哆哆嗦嗦地接过钱，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戈林，又看了一眼这位气质非凡的黑发小姐。他胡乱地点着头，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驾驶位，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马车飞速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黑发少女这才转身面向戈林。
“我可以给你提供魔力，作为交换，我希望与你同行一阵子。”
戈林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
一样的脸，不一样的发色和气质。双胞胎？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伪装？
世界上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了，没必要件件都刨根问底。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识趣地没有追问那个白发少女消失的去向，同样也不打算深究这个黑发少女的目的。
“可以。”戈林吐出一个词。
莎莉菲亚伸出白皙的手掌，掌心向上。
“收下吧，为了表示诚意。”
下一刻，一团拳头大小发散着柔和的光球在她掌心浮现。那光球之中，仿佛蕴藏着一片湖泊，精纯的魔力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