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碾过城镇边缘的碎石路，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莎莉菲亚与戈林依旧在结伴同行。
冒险者协会张贴的委托悬赏在街角迎风而动，戈林的头像被画的面目狰狞，下面还标注了他的罪行。
制作这张委托悬赏的人的画工似乎不行，难怪抓不住戈林呢，莎莉菲亚看了看旁边的人又与墙上的告示对比。
出于心理作用，戈林只是将斗篷的帽檐压得更低。避开巡逻的卫兵，他们拐进了城镇里面。
莎莉菲亚指尖偶尔掠过街边商铺悬挂的兽皮，魔力如同无形的丝线在商家发觉前便没了踪影。多娜薇瑟则化为一道白色幽影，时而蹲在周围的房屋上，时而追逐着飞过的鸽子。
为寻找其他炼金材料，戈林打听到一家与巴顿有关系的杂货店。店主是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头，看到戈林斗篷下露出的玻璃烧瓶，眼神微变。
“客人要什么？寻常货物我这里都有，违禁的可没有。”
戈林在店内闲逛一圈，才来到柜台压低了声音说：“魔兽的晶核或者稳固灵魂的材料有吗？”
“...”
见老人迟迟不开口，戈林取下腰间的短剑将其放在桌上。
小老头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桌上的短剑，商人样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藏的忌惮。他干枯的手指抽搐了一下，终究没敢去碰。
“这些东西，黑市或许有。”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躲避什么无形的眼睛，“黑市的路，我只说一遍。从这条街走到头左转，进那条最窄的巷子，数到第三个门，敲门，一重三轻。”
收回了短剑，戈林与莎莉菲亚转身离开，身后杂货店的门吱呀一声，迅速关上。
二人按着指引，拐进了一条散发着霉味与尿骚味的窄巷。墙壁湿滑长满了青苔，头顶一线天光被乱七八糟的晾衣绳切割得支离破碎。
戈林找到那扇几乎要烂掉的木门，抬手。
咚，先是一声重敲。
紧接着是三下极轻的叩击。
门内死寂了片刻，随即传来门栓被抽动的沉重声响。门开了一道缝，一只毫无感情的眼睛从门缝里扫了他们一遍，接着，一个套着麻布头套、只露出口鼻的壮汉侧身让他们进去。
接应的壮汉一言不发，提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在前面引路。脚下的通道是向下倾斜的，石壁上渗着水珠，越往里走，空间越大。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呈现在二人面前。
喧闹的人声、金属的碰撞声、奴隶的呜哇声，在洞顶回荡。
看来这就是那黑市了。
石壁上每隔几步就插着燃烧的火把，将整个溶洞照得忽明忽暗，两侧的摊位摆满了商品。
“哇哦，东西不少呢。”莎莉菲亚感慨着。
巨大的玻璃罐里，浸泡着魔兽扭曲的肢体和器官；一些摊位上摆着由森白骨骼打磨成的饰品，在火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更有一些摊主直接在地上铺开破布，上面堆满了残破的魔法卷轴和生锈的魔法兵器。
最角落的阴影里，几个巨大的铁笼关着不同种族的生物，他们脖颈上烙着奴隶印记的镣铐，在火光下反射出绝望的冷光。
莎莉菲亚还看到一个兽人孩子蜷缩在笼中，眼神空洞。
“别看了，”戈林的声音很平淡，“奴隶哪里都有。”
戈林的目光并未在这些活物上停留，径直穿过喧闹的人群目标明确。很快，他在一个摆满了魔兽素材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个瘦小的地精，一对绿豆眼看见客人，立马闪烁起精明的光。
“嘿，客人，随便看！我这的货，整个黑市都找不出第二家这么全的！”
戈林没理会他的吹嘘，指着一个还在微微搏动的罐子：“这是什么？”
地精摊主立刻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好眼力！成年魅魔的心脏，摘下来还不到半个月，用魔法保存还热乎着呢！看见没，拿去做顶级的**剂，保准让最圣洁的修女都主动为你宽衣解带！”
戈林面无表情，手指又移向旁边一块橙色的矿石。
“这个呢？”
“矮人王国的特产！您瞧瞧这天然的纹路，魔法亲和力高得吓人，附魔成功率能提三成！用它锻造武器，砍起魔物来都跟切萝卜一样轻松！”
他沉默片刻，终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有没有...龙类的材料？”
地精摊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对绿豆眼里闪过警惕。他上下打量着戈林，声音也冷了三分。
“客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有上面的冒险者协会和被授权的商会才能贩卖，不知你要...？”
“随便哪种，不论是地龙还是飞龙，我需要它的魔核。”
“往里走，祝你好运。”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戈林心情不错，在地精的摊位上挑拣了几样没在炼成阵上运用过的矿石材料。
他将新材料收入囊中，随即向黑市深处走去。
走了大概四五分钟，一个不起眼的临时摊铺映入眼帘。
说它是摊铺都有些抬举了，不过是一张破旧的木桌，上面连块遮尘的布都没有，乱七八糟地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箱子，箱子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摊主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不甚体面的灰布衣，正翘着二郎腿，悠哉地晃着身下那把快散架的木椅子，一副闲散的姿态。
“龙的魔核，有吗？”
“五千金币。”摊主那晃悠的腿停了下来，半睁着眼睛上下地审视着戈林。
这个数字砸得他脑子有点发懵。他全部身家加起来零头都凑不够，下意识就想伸手去看看箱子里的货。
“慢着。”
一只干枯的手猛地按在木箱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摊主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子前倾那张瘦削的脸上布满了阴翳。
“你有钱吗？”他一字一顿地问。
他身上确实带着钱，但那是省吃俭用攒下来，别说五千金币，连五百金币都拿不出来。
看着戈林那副窘迫无措的样子，摊主脸上的阴翳瞬间转为毫不掩饰的鄙夷。
“没钱你看个屁！”他目光随即黏在了戈林身后，“不如把你这个黑头发的小妹妹卖给我？看着养眼，我出个好价钱。”
他理所当然地将一直沉默的莎莉菲亚当成了戈林的私有物。
戈林紧绷的肩膀忽然一松。他见买不到魔核，索性不再纠结，反而侧过身给莎莉菲亚让出位置。
“你自己问她。”
“你有钱吗？”莎莉菲亚往前一步，重复了摊主刚才的话。
“嘿呦！”摊主被这一下反问给逗乐了，他挺起胸膛，拍得邦邦响，“小姑娘，你打听打听，老子背后站着的可是威尔子爵！别说买你，买一百个你都绰绰有余！”
“哦，子爵啊。”莎莉菲亚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那你家这位子爵，可真是有钱。”
这平淡的反应反而极大地取悦了摊主，用一种炫耀的口吻说道：“那可不！看见这黑市了吗？明面上是巴顿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管着，实际上，这整片都是子爵大人的产业！”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刚才还一脸得意的摊主，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
“哎哟，您老可算来了！”
来人是一位身穿体面燕尾服的老管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摊主却丝毫不在意这冷淡的态度，搓着手谄媚道：“子爵大人的货都收拾好了，小的已经包装妥当，您看？”
“那我就带回去了。”老管家吐出几个字。
“好嘞！您慢走！回去记得好好向子爵大人美言几句啊。”老管家抱着木箱子离开了。
戈林这边也没有恼火，至少他在黑市这里买到了不少新素材。
让他真正在意的，是摊主口中的那个子爵大人，这已经是第二次听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