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风裹着溶洞里特有的霉味，卷过莎莉菲亚垂落的黑发。
二人离开了深处的摊铺。
“威尔子爵...”她低声重复这个名字，脚步不自觉地靠近到戈林身边，“贩卖奴隶、走私违禁物、还养着巴顿这种货色当傀儡。”
莎莉菲亚顿了顿，眼眸瞥向戈林紧绷的侧脸。
“你应该有了下一个目标。”
“是的。”戈林攥着行囊的手指猛地收紧，刚才被嘲讽的情景早已抛到脑后。
子爵庄园里肯定安排了守卫，该怎么进去呢...他脑中飞快盘算着潜入的方案。
莎莉菲亚看着戈林沉思的模样，没有再开口打扰。她抬眼望向另一处摊铺，昏暗的火光下，多娜薇瑟正蹲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边。
笼子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兽人孩子，浑身脏污，眼神空洞。
多娜薇瑟伸出纤长的手指，隔着铁栏，轻轻碰了碰那孩子毛茸茸的耳朵。
白发少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与莎莉菲亚如出一辙的眼眸里，闪着一种混杂着好奇的漠然。
似乎是在研究一件新奇的玩具。
“玩够了就过来。”莎莉菲亚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多娜薇瑟耳中。
下一秒，白发的身影如幽灵般闪到她身后，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肩膀，发丝蹭得莎莉菲亚脖颈有些痒。
“那些小家伙无趣，连叫都不会叫。”多娜薇瑟的声音带着不满，随后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莎莉菲亚脚下的阴影之中。
戈林对于这种诡异的情景早已习以为常，他从思绪中回过神。
“走吧，先离开这里。”
依旧是被侍从带领着，他们很快走到了出口。
子爵庄园的宽墙在月光下投映出高大的阴影，将整条街道吞入其中。能拥有这般庄园，足以见得威尔子爵的财力。
打听一个人的住处，对戈林来说向来不是难事。
“我说，直接进去不是更快吗？”
多娜薇瑟不知何时从阴影里钻了出来，像只没骨头的猫，懒散地挂在莎莉菲亚背后，雪白的长发滑落在莎莉菲亚的肩头，与她漆黑的发丝形成鲜明对比。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一缕白色魔力在指尖盘绕、跳跃。
“我可以把那些守卫的脖子拧断，就像拧断野兔那样，保证一点声音都不会有。”
“不用那么麻烦。”戈林看都没看她，径直从腰间解下一个巴掌大的烧瓶。
他拔开木塞，一股草和土混合的怪味飘散开。瓶中墨绿色的液体被他倾倒在墙角的石缝里，转瞬间便渗入干燥的泥土。
下一秒。
无数墨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沿着墙根蔓延，顶端分化出细密的卷须，精准地缠上每一名守卫的脚踝。
那些昏昏欲睡的守卫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力猛地向后拖拽。
几声短促的闷哼被压在喉咙里，他们整个人被硬生生拽进墙边的泥土与阴影之中，连人带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几柄掉落的长枪，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真无聊。”多娜薇瑟撇了撇嘴，指尖的魔力悄然散去，但还是收敛了气息乖乖跟在戈林与莎莉菲亚身后。
子爵的书房还亮着灯。
奢华的房间内，威尔子爵正斜靠在真皮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
“您吩咐的已经处理好了，货也已经拿回来了...”管家则站在一旁，低声汇报，“另外巴顿小队的其余冒险者也都让他们‘闭嘴’了。”
“不错。”
砰！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厚重的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哪个不长眼的...”
威尔子爵的怒骂还未出口，一捧灰色的粉末便迎面扑来。他只觉眼前一辣，双眼传来灼烧般的剧痛，惨叫着从沙发上滚了下来，双手死死捂住眼睛。
管家反应极快，瞬间抽出腰间的匕首，一个箭步朝着为首的戈林刺去。他认得这张脸，今天在地下黑市取货时遇到过这个人。
然而，他的刀尖还未触及戈林的衣角，手腕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一缕极细的白色魔力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腕骨。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管家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他惊恐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白发少女。
少女的笑容很甜美，甚至带着几分天真，可那双眼睛里却毫无温度。
他张开嘴想要呼喊护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掐住了。好快，他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过来的。
多娜薇瑟歪着头，指尖一缕微不可见的白雾顺着他的皮肤渗入脖颈。
管家眼中的惊恐瞬间凝固，挣扎的力气如同被抽走一般，身体一软彻底没了呼吸。
戈林跨过管家逐渐冰冷的身体，走到仍在地上哀嚎的威尔子爵面前，他从背包里拿出药剂、矿石和魔核。
在书房的木地板上俯身刻画着，指甲缝里塞满了木屑和某种红色矿物粉末，将整个炼成阵深深地刻进了子爵家的地板里。
繁复的纹路早已烙印在他的脑海，那卷得来的炼金术如今比他自己的掌纹还要清晰。
他喘着粗气双眼布满血丝，将早已吓昏过去的子爵拖到炼成阵的中央，像拖着一袋没有生命的谷物。
那颗龙之魔核被他从子爵的书桌上找出，在烛光下核内魔力在缓缓流淌。
这东西，足以承载他妻子那缕脆弱的灵魂。
“准备好了。”戈林告知莎莉菲亚。
莎莉菲亚站在一旁抬起手，她白皙的掌心凭空浮现出一团柔和的魔力光晕，精准地托住那颗龙之魔核，将其悬浮于炼成阵正上方。
随着指尖微动，精纯的魔力缓缓注入阵法。
嗡——
地板上，被刻出的红色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红芒将整个书房笼盖，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混杂着血腥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戈林跪在炼成阵的边缘，从怀里掏出一个磨得发亮的小盒子。
他的手抖得厉害，盒盖弹开，里面静静躺着一缕干枯的棕色长发。
那是他妻子的头发。
戈林死死盯着那缕头发，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等着我...”他小心翼翼取出几根将其扔进炼成阵，声音哽咽，“我们马上就能...再见面了...”
发丝落下的瞬间，便被阵法的吞噬。
戈林拿起早已调配好的药剂，沿着阵法的纹路倾倒下去。粘稠的液体迅速流淌，浸湿了中央子爵的衣袍。
“啊——！”
原本昏迷的子爵猛然惊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烫、鼓胀，肌肉纤维疯狂扭曲、增生，将华贵的衣袍寸寸撑裂。
咔嚓！咔嚓咔嚓！
那是骨骼被强行打断、重塑的声音，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子爵原本消瘦干瘪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一张中年男性的脸上眉骨渐渐变低，下颌线条开始收缩，竟硬生生透出几分女性的柔和。
戈林双拳紧攥，指甲深陷进掌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阵法中央那团正在蠕动、变形的血肉。
莎莉菲亚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切。
与戈林同行这几日她见过太多次失败的炼成，每一次的失败场面都各有特色，不知道这次又会扭曲成什么新物种。
另一边，多娜薇瑟对这血腥的场面毫无兴趣，她正踮着脚，在书架顶上摸索着什么。
“主人，”她头也不回地问，“你说子爵的书房里，会不会藏着什么好玩的？”
她摸出一个积满灰尘的瓶子，对着光晃了晃。这瓶子看起来年头不短了，不知道里面液体味道怎么样。
莎莉菲亚瞥了眼她手中的瓶子，里面液体似乎能让人兴奋。
“别跟小黑似的乱吃乱喝，小心闹肚子。”随后又把目光转回炼成阵。
炼成阵中央那团不可名状的血肉猛地一颤，一声尖锐的，既不属于男人也不属于女人的嘶吼，骤然响彻整个庄园。
戈林瞳孔猛缩，脸上血色尽褪。
成功了？还是...又失败了？
就在这时，嘈杂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刺眼的圣光穿透墙壁。
“亵渎真理的异端，束手就擒！”
是驻扎在庄园的骑士。
为首的骑士长手握圣光加持的长剑，身后跟着数十名身披银甲的骑士，他们循着红光的波动找来，当看到子爵书房内进行的魔法后，骑士们脸上满是憎恶，剑锋直指炼成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