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颗苹果。”
一只被太阳晒得黝黑的手将一颗鲜嫩但并不多汁的苹果举到一位身着夏日衬衫短裤的少年面前。
少年踹了他一脚。
“你故意的不是？”
少年泄气的扔掉手柄，看着屏幕上巨大的“you died”叹气。这部折磨人的小游戏他打了五十几次还没通关，而巨大的像素苹果还在屏幕里飘来飘去。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液晶屏闪烁着光芒，而户外的日光则是被厚重的窗帘遮盖。
两位刚结束中考的少年盘坐在地毯上，身前放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唯独两颗苹果——其中一颗正被送入捣乱少年的嘴里——还保持着较为完整的形态。
“要我说，”黝黑的少年单手拉开窗帘，“要不咱们还是出去走走，你都凹了五个小时了。”
橙黄日光这才照射进房间里，给被空调呵护的房间带来温度。
“周？”
黝黑少年再呼唤了一声自己的好友。
“行吧。”
周站起来，把房间的窗户打开，热风扑在他脸上，并送来蝉鸣以及夹杂在空气中的一股说不明道不明的味道。
大概是类似于雨后的泥土香。
“话说秦川还没来？”
周嘟囔着，把纱窗关上。
“欸，他啊，刚刚给他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看来今天也是放我俩鸽子咯。”
黝黑少年继续吃着苹果，开始把自己散落的漫画本收进书包里。
周，这个房间的主人，则是把手柄放进柜子里，将游戏存档后便把电脑主机关掉了。
秦川为什么没来？
周整理着自己的背包，摸到了秦川寄放在他这里的PSP，一台古老的停产机型。
“要不”，周转头望向孙贤，“咱们叫上秦川今晚去吃烤肉吧？”
“好主意，好主意，今天本大爷我要喝酒！”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周继续嘟囔着，在孙贤一声声“你迂腐”“你不给面子”中走出了家门。
孙贤穿好鞋，大手一挥，像个排头兵一般冲进夏日夕阳之中。
在叮铃响的自行车车铃声，不远处下棋老大爷的吆喝声，以及比他更小的孩子在小公园里嬉戏打闹的声音里——他们走入了人生中的第十五个夏天。
如果说周的半独居生活令他的小伙伴们艳羡，那么秦川的生活却没那么快乐。
秦川的家位于许久没有大规模扩建过的老街区里，错综复杂的石板巷道象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穿越过来的一般。青砖瓦，土垒的墙，以及违规扩建的小楼和屋子。
每次走过周和孙贤都担心这摇摇欲坠的屋子会掉落下来。
他们爬上楼梯，停在一扇黑色的门前。新刷的白色墙漆衬的这扇黑门属实有些与众不同。
敲门后过了几分钟，一位白发苍苍且佝偻着身体的老人来开了门，是秦川的奶奶。
“奶奶你好，请问秦川在吗？”
“你们是？”秦川的奶奶努力回忆了一下声音，“...啊，是小周啊。”
“是的奶奶，我是小孙，我们找秦川出去溜达。”
孙贤的声音着实比周更具活力，连带着奶奶脸上都多了点笑容。
“小孙子...秦川呐，和他妈妈去医院了。”
老人停了下来，又接着说，“要不你们进来坐坐...？”
周和孙贤相视一眼，默契的做出决定。
“没事的奶奶，我们去医院找秦川。”
“呐，奶奶，这是我们给秦川带的零食，先放在您这儿了。”
孙贤把包里一些老人也能吃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屋内的小桌上。
之后二人告别秦川的奶奶，走向并不远的医院。
这是一家老医院了，被热闹肮脏的集市的包裹，说是过几年就会搬迁到新的郊外医院大楼。再往前走就是丧葬一条龙街，鳞次栉比的店面像是细胞一样挤在这片地方。
天色逐渐暗淡下去，头顶的星星也渐明亮起来。
孙贤边走边翻看着手机，又尝试给秦川打了几个电话。
“看着是关机了。”
“那没办法了，去问吧。”
于是两个孩子就这么走进大厅，尝试去打听秦川和他妈妈秦玉会在哪里。前台的护士小姐帮忙查了一下两个名字，登记的地点是在五楼的病房。
于是两个人就爬上五楼，在最里间的病房里看见了坐在凳子上守在床前的秦川。
“秦川？”
周走了过去，看见躺在床上的秦阿姨。
过于安静了。
“你们...抱歉，我手机坏了...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孙贤一把环住秦川的脖子，“阿姨怎么样了？”
“妈妈她，医生说需要稳定一下，看看需不需要转院。”
“阿姨这是怎么了？”
“医生说是脑溢血，还好送的比较及时。”
孙贤拍了拍秦川的肩膀，“阿姨会没事的。”
周再看了秦玉一眼，借故说是去厕所来到一侧阳台上，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个电话。
“秦川妈妈脑溢血，在住院。”
[周父：秦川妈妈需要转院吗？]
“看着大概率是要的。”
[周父：好的，我去联系一下我朋友，你和秦川说一声，叫他不要担心。]
“谢谢爸爸。”
[周父：没事，这几天我不在家你要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爸爸我做的就打电话，对了，你妈妈有回来吗？]
周沉默下来，思考自己母亲已经离开多久了。
“她没有回来。”
[周父：嗯，唉...那就先这样吧，如果你那边有消息了记得通知我。]
“没问题。”
大约是父亲那边太忙，说完这句电话就被挂断了。等了一会儿，随之到账的是新的一笔零花钱。备注写着：“你朋友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能扛天扛地的英雄，只是需要有人在旁边说一句：我在。你已经说了这句话，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