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艾瑞身上那股令吸血鬼们作呕的“炼金垃圾”气息随着她的离去而逐渐消散在走廊尽头，藏匿在通风管道上方阴影中的三只吸血鬼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重新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下方宿舍内的两个年轻身影。
“总算走了……”一个吸血鬼嫌恶地甩了甩头，仿佛要驱散鼻尖残留的怪味，“那味道简直是对嗅觉的亵渎！佳酿的芬芳差点被那劣质药罐子的臭味毁了！”
他们根本没心思、也没耐心去细听艾瑞离开前对学徒们说了什么。
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属于“低劣食物”之间的无聊对话。
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那个碍眼的“药罐子”赶紧消失，别耽误他们享用即将到口的“美餐”。
视线重新聚焦在塞拉菲娜和莉娜身上。
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评估着，盘算着。
“稀有的‘血酿’，完美的主菜……”一个吸血鬼的视线黏在塞拉菲娜身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旁边那个金发小丫头……虽然比不上‘血酿’，但健康的、充满活力的处女血液，也是不错的‘餐前开胃酒’或者‘饭后甜点’。一起带走，今晚的收获就圆满了。”
他们开始低声商讨具体的捕获方案：如何同时制服两人而不发出太大动静，如何利用通风管道快速转移，如何避开可能还在工厂内巡逻的其他守卫……每一个细节都透着老练猎食者的冷静与残忍。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宿舍内的两人却丝毫没有显露出疲惫或困倦的迹象。
塞拉菲娜一直保持着坐姿，背靠墙壁，暗红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两点不灭的炭火，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他们藏身的通风口方向。
她的呼吸平稳悠长，身体紧绷却放松，仿佛一头假寐的猎豹。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那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活泼跳脱的金发丫头莉娜。
此刻她也异常安静，抱着她那造型奇特的连弩，蜷缩在床沿，大眼睛瞪得溜圆，同样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特别是塞拉菲娜示意过的通风口。
“奇怪……”一个吸血鬼皱起眉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和疑惑，“这两个小猎人的警惕性……是不是太高了点？那个‘血酿’也就算了，或许天生敏感。可这金毛丫头……白天看着咋咋呼呼的，怎么到了晚上也这么警醒？她们难道都不需要睡觉的吗？”
他们像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耐心渐渐被消耗。
原本的计划是等待两人熟睡后发动无声的袭击，那样风险最小，动静也最小。
可现在，下面的“鱼儿”明明就在“鱼钩”旁边游弋，却迟迟不肯“咬饵”。
“快睡啊……闭上眼睛，放松警惕……”另一个吸血鬼几乎要在心里默念咒语了，猩红的眼眸紧盯着下方一动不动的两人，仿佛这样就能用意念让她们昏睡过去。
这种等待猎物流露出破绽的焦灼感，如同钓鱼时浮标久久没有动静，让捕食者也感到心烦意乱。
然而，他们最大的败笔，恰恰在于没有去倾听艾瑞离开前的“废话”。
如果他们听到了那句“注意‘入口’”，或者捕捉到了艾瑞那个意味深长的噤声手势和笑容，或许就会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从而更加谨慎，甚至放弃这次行动。
可惜，偏见与贪婪蒙蔽了他们的感官。
他们只将艾瑞视为令人作呕的“药罐子”，自动过滤了她的一切言行。
艾瑞早已将清晰的警告给了自己的“雏鸟”。
那句“注意‘入口’”，就是对今夜危险最直接的提示。
那个噤声手势和意味深长的笑容，则是信任与考验的传递——“危险即将来临，位置我已点明，接下来，要靠你们自己了。”
宿舍内，塞拉菲娜和莉娜紧握着武器，汗水不知不觉浸湿了掌心。
她们不知道导师在何处，也不知道具体会有多少敌人、从哪个“入口”出现。
但她们知道，导师不会抛下她们，而导师留下的警告，就是她们今夜生存的依靠。
紧张的对峙在无声中持续。一方是经验丰富却因贪婪而急躁的猎食者，一方是初出茅庐却因警告而全神戒备的年轻猎人。
宿舍上方通风管道内的阴影蠢蠢欲动，宿舍下方两名学徒的神经绷紧如弦。
寂静，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
而打破这寂静的，或许只需要一点最细微的声响，或是一方按捺不住的率先行动。
猎物与猎手的界限，在这昏暗的月光下，变得模糊而危险。
等到夜色深沉如墨，工厂白日的喧嚣彻底沉寂，仅余远处动力核心低沉的嗡鸣和蒸汽管道偶尔的嘶响。
艾瑞独自坐在工厂某处高架的、废弃的控制台阴影里，双腿悬空，仿佛在欣赏这座钢铁巨兽沉睡的姿态。
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着下方宿舍区域的动静。
“才来了三个……”她指尖轻叩着生锈的金属栏杆，语气听不出是满意还是遗憾，“……稍微少了点。不过，杀鸡儆猴，倒也够用。”
她很清楚吸血鬼内部那套森严的规矩和残酷的惩罚。
这次事件之后，至少在明面上，这个“猎场”应该能“消停”好一阵子了。
毕竟，前车之鉴马上就会摆在眼前，若是还有同类敢在主子明确要求“低调”后依旧顶风作案，那就无异于在主人的忍耐红线上疯狂蹦迪，后果绝非这些中层血族能够承受。
随着夜深，除了必要的施工区域，包括员工宿舍在内的工厂大部分区域准时切断了照明魔力供应，陷入了一片真正的黑暗。这正是吸血鬼们等待的、最完美的狩猎时刻。
然而，他们眼中的“猎物”早已严阵以待。
当通风口栅栏被从内侧以非人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卸下，第一道黑影如同滴落的浓稠墨汁般滑入宿舍的瞬间——
“嘭！嗡——！！！”
刺目的亮白色闪光毫无征兆地爆发，如同在狭窄的宿舍内引爆了一颗微型的太阳！紧随其后的，是足以震破耳膜的剧烈爆响和银粉燃烧时特有的、尖锐的嘶嘶声！
爆闪陷阱，触发！
“啊——！我的眼睛！”
“什么鬼东西？！”
“银！是银粉！”
凄厉的、非人的惨嚎瞬间从三个方向响起。
突如其来的强光与巨响彻底打乱了吸血鬼们的潜入节奏，强烈的闪光让他们远超常人的黑暗视觉反而成了致命的弱点，瞬间致盲，银粉灼烧皮肤带来的刺痛更是雪上加霜。
而就在爆闪亮起的同一刹那，早已借着最后月光调整好位置的莉娜和塞拉菲娜，从床底翻滚而出！
“就是现在！”塞拉菲娜低喝一声，声音在爆响余韵中依然清晰冷冽。
莉娜的心脏狂跳如擂鼓，恐惧几乎让她手指僵硬，但白天的警告、塞拉的镇定、还有对导师的信任，让她死死咬住下唇，强压下转身逃跑的本能。
她朝着记忆中惨叫声最集中的方向，几乎是闭着眼睛，用力扣下了蒸汽连弩的扳机！
“嗤——咻！”高压蒸汽推动弩箭的尖啸划破空气！
黑暗中传来“噗嗤”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更加痛苦和愤怒的咆哮——一支淬银的短矢深深嵌入了某个吸血鬼的肩胛！
几乎同时，塞拉菲娜的身影如同猎豹般扑出！她的目标，正是那个被莉娜射中、发出惨叫的吸血鬼！
暗红的眼眸在残留的闪光映照下冰冷如血晶，没有一丝被仇恨冲昏的狂热，只有绝对的专注与杀意。
“嗡——滋滋滋滋——！！！”
链锯剑的引擎在按下开关的瞬间发出狂暴的咆哮！高速旋转的锯齿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回音！塞拉菲娜借着前冲之势，双手握剑，朝着那团因痛苦而略微凝滞的阴影，狠狠斜劈而下！
“不——！！！”惊恐的尖叫与链锯切割血肉、骨骼的令人牙酸的摩擦碎裂声混合在一起，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宿舍！浓稠的、带着异样甜腥气的血雾猛地爆开！
仅仅一个照面，偷袭者一死一伤。
“混账！！”另外两个刚从致盲和刺痛中勉强恢复些许视觉的吸血鬼彻底暴怒。
被区区“食物”算计、同伴瞬间惨死，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他们也瞬间明白——中计了！陷阱！猎人有备而来！
宿舍外的走廊已经开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怒的呼喝——这么大的动静，足够惊醒整个宿舍区乃至附近巡逻的猎人了！
“走！快走！”受伤的吸血鬼捂着肩膀，声音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银矢带来的灼烧感正在蔓延，严重干扰了他的行动。
“想走？！”莉娜虽然害怕得手还在抖，但听到对方要跑，反而激起一股勇气，她迅速给连弩上弦，朝着门口方向又盲射了一箭，试图封路。
塞拉菲娜则冷静地判断形势：在如此狭小、黑暗、且对方拥有夜视和敏捷优势的空间内缠斗，对她们极为不利。必须智取，拖延，等援军。
“分散！靠墙！别被堵在角落！”她急促地对莉娜喊道，自己则快速移动，利用床铺和杂物作为掩体。
然而，吸血鬼的愤怒和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你们这些该死的臭虫！！”为首的吸血鬼发出低沉的、仿佛野兽般的怒吼。
在莉娜和塞拉菲娜惊愕的目光中，微光下，他的影子骤然膨胀、拉伸、扭曲！骨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皮肤表面掠过一层油腻的黑光，背部肩胛处猛然凸起，撕裂了衣物！
阴影仿佛拥有了生命，化作实质的蝠翼轮廓。
一双在黑暗中燃烧着暴怒与疯狂的猩红眼眸，如同地狱的灯笼，死死锁定两人。
他的手指延伸出漆黑的利爪，嘴巴咧开，露出森白的、远比之前更长的獠牙。
部分显现战斗形态！虽然远非完整的吸血鬼贵族真身，但在这狭小空间内，这半人半蝠的形态带来了压倒性的力量、速度与威压！
“小心！”塞拉菲娜厉声警告，链锯剑横在身前。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显现部分形态的吸血鬼速度暴增，几乎化为一道模糊的黑影，利爪带着破风声抓向塞拉菲娜。
塞拉菲娜勉强侧身，链锯剑格挡，锯齿与利爪碰撞，爆出刺眼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声音。
巨大的力量将她震得后退，撞在铁架床上，床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另一个受伤的吸血鬼也凶性大发，忍着银矢灼痛，扑向试图绕后的莉娜。
莉娜惊叫一声，狼狈地翻滚躲开，原先站立处的墙壁被利爪划出三道深深的沟壑。
她抬手又是一箭，却被对方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度扭身躲过，弩箭深深钉入墙壁。
狭小的宿舍成了死亡囚笼。
家具被轻易撕碎、踢飞，墙壁上布满抓痕和撞击的凹坑。
莉娜和塞拉菲娜凭借着艾瑞平日严苛训练出的本能、彼此间初步的默契，以及绝境中爆发的勇气，拼命周旋、闪避、反击。
莉娜的蒸汽连弩一次次嘶鸣，弩箭在黑暗中划过冰冷的轨迹，虽然准头欠佳，却有效地干扰了吸血鬼的攻击节奏。
她脸上沾着灰尘和溅到的血点，金发凌乱，碧蓝的眼眸里恐惧犹存，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塞拉菲娜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链锯剑的咆哮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利用狭窄空间限制对方的速度优势，以伤换位，以巧破力。
手臂、腰间被利爪划开血口，火辣辣地疼，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暗红的眼眸始终死死盯着敌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寻找破绽。心中对吸血鬼的仇恨如同岩浆涌动，却被她用冰冷的理智死死压在战斗本能之下——现在，活下去，解决敌人，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砰！”莉娜被吸血鬼一脚踢中腹部，闷哼着撞在墙上，疼得几乎背过气去，连弩脱手。
“莉娜！”塞拉菲娜心中一紧，分神的瞬间，被为首的吸血鬼抓住机会，一爪狠狠撕向她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塞拉菲娜勉强偏头，利爪擦着她的颈侧划过，带起一溜血珠和几缕断发。
她忍痛旋身，链锯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上撩起。
“嗤啦——！！”锯刃与吸血鬼的腿部碰撞，虽然未能切断骨头，却撕开了一大片皮肉，黑血喷溅。
吸血鬼痛吼一声，攻势稍缓。
而此刻，宿舍外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近在咫尺，门板被剧烈拍响。
“里面的人！开门！发生什么事了？！”
“有吸血鬼！准备圣水！银弹！”
绝望与疯狂，彻底吞噬了剩下的两名吸血鬼。
他们知道，再不拼命，就真的走不了了。
狭小的宿舍内，最后也是最惨烈的搏杀，在猎人们破门而入的前一秒，达到了顶点。
利爪、獠牙、链锯、弩箭、飞溅的鲜血、愤怒的咆哮、痛苦的闷哼、金属与血肉的碰撞……所有声音交织成一首残酷的生死交响曲。
而高处的阴影中，艾瑞缓缓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下方那间喧嚣震天的宿舍。
“第一滴血……”她轻声自语，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雾气，悄然消失。
接下来的“清理”工作，就交给那些被惊动的猎人们吧。
她的学徒们，已经完成了她们今晚最重要的一课。
当宿舍门被一名壮硕的猎人用肩膀狠狠撞开的刹那，走廊里应急煤气灯昏黄却足够明亮的光芒，如同探照灯般直射进去，瞬间驱散了门后的黑暗，也照亮了屋内骇人的景象——
一只半人半蝠、肌肉贲张、皮肤呈现不祥青黑色的可怖吸血鬼，正用一只覆盖着细密黑鳞的利爪，死死扼住莉娜的脖颈，将她提离地面。
莉娜脸色发紫，双腿无力地蹬动着，双手徒劳地掰扯着那铁箍般的手指。
而塞拉菲娜则像破布娃娃般瘫倒在墙边，身下的墙壁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她双目紧闭，脸上血迹斑斑，链锯剑脱手落在不远处，剑身上的锯齿还挂着暗色的血肉碎块，兀自缓缓空转着，发出低沉的呜咽。
“吸血鬼！开火！”
冲在最前面的老练猎人瞳孔骤缩，没有任何犹豫，暴喝出声的同时已然扣动扳机！
他手中那杆大口径霰弹枪喷吐出炽烈的火舌，无数细小的淬银弹丸如同愤怒的蜂群，劈头盖脸轰向那怪物！
紧随其后的猎人们也反应极快，弩箭的破空声、手枪的脆响、甚至一声短促的蒸汽铳轰鸣瞬间交织成一片！狭窄的宿舍内顿时被致命的金属风暴充斥！
“吼——！！！”
提着莉娜的吸血鬼首当其冲，如此近的距离，即便它部分显现的战斗形态带来了更强的肉体防御，也无法完全免疫暴雨般袭来的银质弹药！
霰弹和数发手枪弹结结实实地打在它的胸膛、肩部和手臂上，瞬间爆开一团团带着焦臭味的血花，银质带来的剧烈灼烧感让它发出痛苦而暴怒的咆哮！
扼住莉娜的利爪不由得一松。
“咳！咳咳！” 莉娜重重摔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肺部火辣辣地疼。
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甚至来不及感受摔落的疼痛和浑身上下的伤口传来的尖锐抗议，带着血丝的栗色眼眸瞬间锁定了墙边的塞拉菲娜。
“塞拉！” 嘶哑的喊声冲破喉咙。
她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手脚并用地扑向塞拉菲娜，全然不顾流弹可能擦过身边的风险。
抓住塞拉菲娜的手臂，莉娜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拖着昏迷的同伴向房间内侧、一个倾倒的铁柜后方挪去！
子弹呼啸着从她们头顶、身侧掠过，打在墙壁和地板上，溅起碎石和灰尘。
“拦住它们！别让它们从窗户跑！”
猎人们持续开火，试图压制。
但受伤的吸血鬼凶性彻底被激发，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体面？隐匿？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走！” 为首的吸血鬼嘶吼一声，不再试图从门口突围，而是猛地转向房间另一侧那扇布满灰尘的窗户！
“砰！哗啦——！”
它连同另一个受伤稍轻的同伴，直接用身躯撞碎了玻璃窗。
碎裂的玻璃碴在灯光下如同炸开的冰晶，两只怪物带着满身伤口和玻璃碎片，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落入下方堆满废弃零件的场地。
“追！它们在下面！”
猎人们立刻涌向窗口和门口。
其中一名手持长管步枪的猎人眼疾手快，在第二名吸血鬼纵身跃出的瞬间，冷静地屏息、瞄准、扣动扳机。
“砰！”
一道微弱的火光闪过。
半空中，那颗特制的尖头银弹精准地钻入了跃起吸血鬼的后脑。
那吸血鬼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
下一秒，它的躯体从内向外迅速变得灰败、干瘪，如同烧尽的纸灰，在夜风中片片崩解、飘散，只余一具苍白扭曲的骨架，“哐当”一声砸落在下面的废铁堆上。
仅剩的那只翅膀受伤、胸膛多处中弹的吸血鬼回头瞥见同伴瞬间化作飞灰，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恐惧吞噬。
它不再有任何恋战或回头的意思，落地后一个翻滚卸去力道，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工厂深处、那个它和同伴们早已烂熟于心的备用排污口方向亡命奔逃！
那里连接着复杂的地下管网，是它现在唯一可能的生路！
“它往废水处理区跑了！”
“别让它进管道！”
猎人们怒吼着，纷纷从窗口跃下或从楼梯冲下，紧追不舍。
明亮的提灯和火把的光斑在黑暗中晃动，脚步声、呼喊声、武器碰撞声响成一片。
受伤的吸血鬼速度依然惊人，它对地形的熟悉此刻成了最大的优势。
它像一道扭曲的黑影，在巨大的储油罐、生锈的管道丛和堆积的原料包之间 蜿蜒穿梭，拼命拉大与追兵的距离。
排污口那熟悉的、带着浓重异味的风已经隐约可闻……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它的爪子即将触及那处隐蔽在巨大沉淀池阴影下的栅栏口时——
“咔。”
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
吸血鬼猩红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一股冰冷的、源自本能的死亡预感瞬间攫住了它。
太迟了。
轰！！！
耀眼的火光混合着尖锐的破片嘶鸣，在它身侧猛然炸开！
艾瑞布设的银质钢珠绊雷被完美触发。
如此近的距离，爆炸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吸血鬼已然重伤的躯体上！
无数细小的、灼热的银质弹丸如同死神的镰刀，呈扇形激射而出，瞬间嵌入它的血肉、骨骼，甚至从它残破的蝠翼中穿透！
“呃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划破夜空，甚至短暂压过了工厂的背景噪音。
吸血鬼的半个身子几乎被炸烂，焦黑破碎，露出下面同样受损严重的骨骼和内脏。
一条腿从膝盖以下不知所踪，残余的蝠翼千疮百孔，冒着黑烟。
它像一袋被撕烂的破布，被爆炸的气浪抛飞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外的水泥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粘稠的黑红色血痕。
但它竟然还没有立刻死去！
吸血鬼顽强的生命力此刻成了最残酷的折磨。
它用仅剩的一只完好的手和那条残腿，挣扎着，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向前爬行，朝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排污口方向。
被炸烂的半边脸上，一只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黑暗的入口，里面充满了绝望、痛苦，以及最后一丝疯狂的执念。被银灼烧的伤口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血不断涌出，在地面蜿蜒。
追来的猎人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提灯的光芒集中照在那团仍在蠕动、散发着焦臭和血腥气的残破躯体上。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或完整的“怪物”。
那是一只被从地狱里拽出来、又狠狠踩碎了一半的、依然不肯咽气的可悲残骸。
一名年轻猎人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连经验最丰富的老手，看着那东西在银的持续灼烧下依旧执拗爬行的模样，也感到一阵寒意。
短暂的死寂后，领头的猎人缓缓举起了手中还在冒烟的霰弹枪，枪口对准了那颗还在努力转向排污口方向的、残破的头颅。
“安息吧，畜生。”
“砰。”
最后的枪声，为这场始于贪婪、终于陷阱的夜猎，画上了句号。
工厂的夜色重新被低沉的机器轰鸣占据，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生死搏杀，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硝烟、血腥和焦臭味，以及那几处新鲜的战斗痕迹，默默诉说着今夜发生的一切。
而在宿舍里，莉娜紧紧抱着依旧昏迷的塞拉菲娜，听着窗外渐渐平息的喧嚣，眼泪终于混着脸上的血污，无声地滚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