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海,将龙吼峰顶染上一层金红。莉莉菈率先醒来,简单地活动了一下因守夜而有些僵硬的身体。
她看向其他人:洛司芊抱着坚琴睡得正香,翅膀无意识地微微开合;珂萝丝和她的动物伙伴们蜷缩在一起,像一团巨大的毛球;而安德……
安德已经醒了,或者说,她可能根本不需要寻常的睡眠。
她正站在崖边,那身夜色星辰袍在晨光中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神秘的交融感。她似乎在聆听风带来的讯息。
“该出发了。”莉莉菈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简单的整顿后,小队开始下山。与上山时的艰难险阻不同,下山的路显得异常顺畅。
被污染的魔物消失了,连普通的野兽也踪迹全无,仿佛整座山都在安德那身荧光的余威下屏住了呼吸。
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她们便抵达了龙吼峰的山脚。前方,大地仿佛被无形的巨斧劈开,一道巨大、幽深的裂谷横亘眼前,那就是——低语峡谷。
尚未靠近,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便扑面而来。与龙吼峰那种元素紊乱、魔物狂暴的“喧嚣”污染不同,低语峡谷散发出的是一种沉寂的、吸吮一切声音与生机的空洞感。
峡谷上方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紫色,阳光在这里似乎也失去了温度,变得苍白无力。
陡峭的岩壁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形态,像是无数张痛苦嘶吼却发不出声音的面孔。
“这地方……比龙吼峰还让人不舒服。”洛司芊搓了搓手臂,她的天使本能让她对这里弥漫的“死寂”感到本能排斥,连翅膀都无精打采地垂着,“感觉我的琴声掉进去都泛不起一点涟漪。”
珂萝丝的动物伙伴们表现得比在龙吼峰时更加恐惧。云绒猫全身的毛炸得像颗球,发出无声的威胁低吼。
陆行鸟幼崽死死缩在珂萝丝身后,连头都不敢探出来。
珂萝丝本人脸色苍白,努力哼唱着安抚的调子,但歌声在这峡谷入口显得格外微弱、徒劳。“它们……在害怕‘虚无’。这里的声音,被吃掉了。”
莉莉菈眉头紧锁,精灵的敏锐感知让她能“听”到那无处不在的、吞噬一切的“静默”,这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心神不宁。她握紧了短剑,看向峡谷深处,那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仿佛一张巨兽的口。
“有趣的‘静默’。”安德饶有兴致地开口,她的红色瞳孔在苍白的光线下格外醒目,“我的‘渴饮者’在这里感觉不到多少可以‘品尝’的东西……除了某种……沉淀了太久太久的‘回响’。”她衣袍上的星辰荧光似乎也受到了压制,流转的速度变得缓慢了些。
就在她们观察峡谷入口时,旁边一块风化严重的石碑吸引了莉莉菈的注意。
她走过去,拂开上面的苔藓和灰尘,露出了模糊的古代文字和一幅简陋的刻痕。
刻痕描绘着一个形似高塔的图案,高塔周围环绕着扭曲的、代表风的线条。
而在高塔下方,峡谷的深处,刻画着几个跪伏在地、双手捂住耳朵的小人。
石碑的底部,铭刻着一行几乎被磨平的文字,莉莉菈轻声念出:
“风止息之处,倾听沉默。魔女守望之时,谨记遗忘。”
“风止息之处,倾听沉默?”洛司芊凑过来,困惑地重复,“这算什么提示?让我们在没声音的地方努力听?”
珂萝丝小声说:“是不是说,不能靠耳朵……要靠别的去‘听’?”
安德用镰刀的尖端轻轻敲了敲石碑,发出沉闷的“叩叩”声,在这片死寂中传出老远,然后迅速被吞没。“意思是,这里的规则不一样。用常理去感知,只会被这片虚无逼疯。”
莉莉菈凝视着石碑上的高塔图案,那是克蕾希亚的所在。她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吞噬一切的迷雾峡谷。
“走吧。”她没有犹豫,第一个迈步,踏入了低语峡谷那令人不安的阴影之中。
洛司芊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翅膀跟上。珂萝丝咬了咬嘴唇,抱紧云绒猫,带着她的动物伙伴们也走了进去。
安德是最后一个进入的。
在她跨过那道无形界限的瞬间,她衣袍上的星辰荧光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试图激起涟漪,却瞬间被更大的黑暗吞没。
峡谷的入口如同巨兽的咽喉,将四人的身影缓缓吞没。
外界的光线和声音骤然远去,只剩下一种包裹着一切的、沉重的静默,以及脚下不知延伸至何方的、迷雾笼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