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
阳光才刚洒落在高地平原的东坡,阿尔已经在泥地上蹲了一整圈。
他双手满是土,脚边插着一根兽人削尖的木棍。
周围围了一圈高大的兽人。
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歪着头看他画出的“圈圈和直线”。
这是部落落地后的第一天。
“以这条小河为中轴,左边开渠引水做田,右边搭棚建住区。”
阿尔边画边解释:“地势西高东低,水可以自流下来。
挖出三条主渠,两条副渠,记得在出口处砌上石头,不然春汛来了会冲塌河堤。”
几个看起来还算聪明的兽人点点头,立即拿着木棍奔向河边试图“比划”。
“北面靠近林带,派一队去砍木头,先做木料,然后做木炭。”
阿尔头也不抬地继续分配:
“缺工具没关系,手够粗就行。
每队八人,两人负责拖运,两人劈木,四人烧制。”
“住的地方先不要建木屋,兽皮帐篷撑起来就行,等找到铁矿再搞基础建筑。”
扎卡里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没插嘴。
他只知道一件事:大脑说啥就照做。
兽人部落的第一次集体建设,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开渠的兽人赤脚踩进淤泥,像野牛一样用肩膀顶着木棍一下一下撬土;
挖田的队伍扛着骨锄,笨拙地沿着水流划出垄沟;
伐木小队朝着西侧森林进发,路上已经开始打起了赌,谁砍得快,谁扛得多。
没有锄头,没有铁铲,只有兽力和蛮干。
效率低得可怕,但推进速度却意外不慢——
因为兽人根本不怕累。
他们把挖渠当赛跑,把劈木当健身。
甭管有没有图纸,只要你告诉他们方向,他们就能一直干到底。
站在略高的坡上,阿尔望着渐渐动起来的工地,长长吐了口气。
虽然样子像灾后重建。
但这的确是塔克部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文明起点。
太阳逐渐升高。
地面的潮气被晒得一丝不剩,空气里开始多出一种焦糊的气味。
西侧林边,一块空地上。
几名兽人正忙着,将成堆的木料埋进土坑中。
坑底垫着干草,中段木头横置,顶上盖泥。
四周用石头围住留风口,一切按阿尔的指示操作得有模有样。
扎卡里走过来,皱着眉盯了半天。
他看着一整批本该用来搭屋的木头。
被这群兽人又砍又烧又埋,像是在进行某种祭祀仪式,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把木头埋地下……这是要做什么?
是……为了熏味儿?”
阿尔正蹲在地上画地形,闻言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随口回了句:“做木炭。”
“木炭?”
扎卡里眨了眨眼:“拿来烧火?你烧火还这么麻烦?”
“不是烧火。”
阿尔看着他,语气平静却笃定:“——是为了炼铁。”
扎卡里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他仿佛没听清,迟疑了一秒,眼睛睁大了一圈:“你说什么?”
“铁。”
阿尔重复了一遍:“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找铁矿,炼铁,造工具。”
扎卡里像被猛地打了一拳,整个人站直了。
满脸写着震惊+兴奋+一点点不敢相信。
“你是说……以后我们兽人也能用铁的东西?
不再用骨刀,不再用木矛?”
阿尔点头:“如果找得到矿,就可以。”
扎卡里搓着手,兴奋得来回踱步,像个听说发情期提前的野牛头领:
“铁器!铁器啊!
我们不是经常被人类那些,破甲长矛捅得满身窟窿吗?
要是我们也有铁甲、铁矛、铁锤——”
他越说越激动,眼睛都快发红了。
阿尔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那边冒出淡淡青烟的炭坑,轻声补了一句:
“铁器不只是为了打仗。”
“是为了……让我们不再一辈子,用蛮力活在石头和骨头之间。”
阿尔站在河堤边,眼神盯着炭坑的方向,心思却已经飘远。
木炭有了,下一步——
必须找到铁矿。
没有铁,一切只是空谈。
他转过头,对正用兽皮擦汗的扎卡里问道:“你们以前,在别的地方有没有见过……不一样的石头?”
扎卡里眨了眨眼:“不一样?”
“颜色特别,摸起来涩,敲一下会出铁锈味,有的像土,有的像石头。”
阿尔比划着:“可能不硬,但烧起来会出红火星。”
扎卡里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努力在记忆中翻找某个模糊的片段。
片刻后。
他眼神一亮,猛地拍了下脑袋:“有!以前天煌人类打猎追我们,有个兄弟逃进一片怪泥地。”
“那地方土是红的,像……像是凝固的血。
走进去鞋底都会被染红,他们人类在那里挖坑,埋了很多长条东西,后来我们也没敢靠近。”
阿尔眼睛一亮:“你还记得位置吗?”
“东南方向,一天半路程,靠近旧山沟那一带。”
扎卡里指了指地图上,一个皱巴巴的兽皮边角:“地名我不记得了,我们以前叫那块地‘血泥沟’。”
阿尔点头,心中已有定论。
在地球上,那种血红色的松软泥土,极有可能就是赤铁矿。
虽然含铁量不高,但对当前的兽人部落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资源。
但现在不可能,冒着危险折回几百公里外采集。
“我需要你派一队兽人,去这大山里面探查。”
阿尔立刻吩咐道:“带上兽皮袋和木铲,把能挖的土样带回来。
如果有地方冒出红色粉末、发出铁锈味,做上标记。”
“还有,设警戒,别被野兽偷袭。”
扎卡里毫不犹豫:“好,我这就去安排。”
阿尔望着远方的山脊,脑海中已自动开始构建原始采矿、运输方式与粗炼模型。
这片土地到底有没有资源,他不知道。
但必须赌这一把。
因为铁,决定了这个部落是活得像人,还是继续像野兽一样苟活。
阿尔再次蹲在了地上。
膝盖硌得发麻,脚边是一块被踩实的黄土地面。
他用兽人削出来的尖石条,在地上描出一连串歪歪扭扭的草图——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简化高炉结构:
三段式土窑炉,底部进风,中段投料,上部出渣,靠木炭助燃,靠兽力鼓风。
他画得很慢,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四周。
开渠的兽人正抬着巨石固定堤岸,动作粗暴,溅起一身泥;
伐木的那一队回来了,带着几根还没剥皮的大树干,肩膀磨出血也不吭声;
制炭坑已经冒烟了,但堆泥太薄,中间塌了一块,还得重封。
再往远处看,兽皮帐篷稀稀拉拉扎着。
地基没平,绳结松垮,连风一吹都在晃。
至于田地——
泥是松了,水是引了,真正成形的垄沟,却还没有一整块。
阿尔收回目光,低头继续画。
一边画,一边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时间表:
现在是春季初段,气候刚转暖;
再有一个月就进入播种期;
如果这个月种不下去,秋季就收不了粮;
收不了粮,几千张兽人嘴,到冬天就是饿死。
他不是没想过靠打猎、采集、设陷阱勉强熬过去。
可现在不是几十人,而是几千兽人。
光靠山林,不可能撑一整年。
更别提这些家伙的饭量,比人类大一倍不止。
“……没时间等了。”
阿尔放下石条,轻轻拍了拍手,望向远方正落下的阳光。
兽人部落现在不缺人,不缺力,甚至不缺干劲。
但他们缺工具,缺知识。
最关键的是缺时间。
春天,是这个世界给他们的第一道门。
这扇门如果关上,接下来,就是生死大限。
夜色降临,炊烟未起。
高地平原上,零星火光点缀在泥地与石块之间。
几百顶兽皮帐篷随风轻晃,吱呀作响,像是这片新部落最后的一丝喘息。
阿尔坐在石头上,满身灰土,手指上还沾着煤渣和泥巴。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蹲地画图。
第几次扯着嗓子吩咐兽人拉石头,第几次反复强调“水流要顺着走,不要抬上去”。
头发被汗水黏住,眼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泥点子。
阿尔低头看了眼双手,布满老茧、划痕、尘土。
“……这哪是转生异世界啊。”
他咕哝:“这他妈是原始人模拟器。”
他仰头看着天空,眼神颇为疲惫:
“别的转生者都有系统,有金手指,有技能,有模板,我呢?
扛泥巴的?”
“搞了这么久,连个面板都没见过……是不是投胎的时候走错批次了?”
“说到底,是不是根本没人管这边了?”
他语气越来越低,越来越像一个陷入倦怠的苦工。
可就在这时——
“——叮。”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清冷如金属震颤般的音节。
像从脑后灌入脑海,又像一道极细的电流击穿意识边缘。
紧接着,一道无感介入的信息流,清晰无比地在脑中展开:
「恭喜宿主,成功带领兽人脱离骨器时代,踏入铁器时代前置阶段。」
「激活主线:种族文明进程。」
奖励如下:
万界通权杖×1(神器)
自由属性点×5
开启『异种兽人属性表』界面
当前能力可编辑五维能力数值,具体效果随成长自动强化。
阿尔猛地坐直了身,眼睛圆睁,嘴巴微张。
系统面板没有显现在空中,也没有闪闪发光的框体。
但那一段段信息,就像本能一样,烙印进了他的大脑皮层,比记忆还要清晰。
信息流继续淡淡推进,没有炫技、没有音效,冷静且直接:
「属性点获取方式:推动兽人文明结构进化,历史进程发生质变时,触发结算。」
「进化维度越深、影响越广、时代跨度越大,奖励越丰厚。」
阿尔愣了好几秒。
然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道:
“……来了。”
“迟到了整整半月,系统总算是醒了。”
就在他高兴这会儿,采矿队已经从北面山里面回来,背了整整十大袋子的红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