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看似辉煌的遭遇战结束得太快。
快到连兽人们，那沸腾的血都还没冷下来。
但阿尔没有被这场一面倒的屠杀冲昏头脑。
相反，当骑兵队长鲁克兴冲冲地来邀功时，却看到他们的大脑——
阿尔，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把所有人都叫到二楼来。
立刻！”
阿尔丢下这句话，转身回到了会议室。
片刻后，扎卡里、艾琳娜和纳克斯三人推门而入，看到阿尔正背对着他们，盯着墙上的地图一言不发。
气氛压抑得有些可怕。
“赢了？”
阿尔转过身，目光冷冷地扫过扎卡里那张还挂着兴奋笑容的脸：
“你们觉得这就叫赢了？”
“一百个人类骑兵，连个法师都没有，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冲过来送死。这意味着什么？”
阿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拔高：
“这意味着他们轻敌！他们根本没把我们当成对手，只当成了一堆行走的金币！”
“可你们呢？”
他指着扎卡里，语气严厉：
“你们杀得倒是痛快，几千人围着一百人砍，连个全尸都不留。”
“但是！活口呢？俘虏呢？”
“这一百人是全部吗？
他们后面还有没有大部队？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们有没有发出信号？”
“现在人都死光了，我们要去问谁？
问那堆肥料灰吗？！”
扎卡里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刚才的兴奋劲儿瞬间没了，低着头不敢吭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帮人光顾着发泄仇恨，却犯了一个致命的战术错误——
情报断层。
阿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重新坐回椅子上：
“这一仗打完了，我们的位置虽然暂时还没被大范围确认。
但只要那支骑兵队没回去，天煌公国迟早会反应过来。”
“到时候来的，就不止是一百个瞎了眼的贪婪鬼了。”
他环视三人，眼神锐利如刀：
“记住，我们现在是瞎子。”
“如果不不想坐以待毙，就必须立刻把被动变为主动。”
会议室内的沉默持续了片刻，最终还是经验老道的纳克斯率先打破了僵局。
这位曾经侍奉过精灵王庭的长老，显然比只会猛冲猛打的兽人更懂得战争的节奏。
“主人说得对，我们不能做瞎子。”
纳克斯手持法杖，向前迈了一步，神色凝重地提议道：
“既然现在兽人部落的具体位置，暂时还没彻底暴露，那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我们得主动出击，把眼睛撒出去。”
他指了指地图上，西南方向的那片空白区域：
“暗精灵虽然正面作战不行，但潜行侦查是我们的天赋。”
“我可以立刻挑选出几十名最精锐的族人，组成十几支侦测小队，呈扇形向西南方向渗透。”
“他们会随身携带特制的‘魔法震动牌’。”
纳克斯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简易符文的小石板：
“虽然我们现在，没办法构建大型的魔法通讯阵列。
但这种原始的炼金道具足够了。
一旦发现大股人类军队的踪迹，石板就会震动，第一时间把预警传回来。”
阿尔看着那块石板，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思考。
他刚才之所以生气，并不是真的怪扎卡里他们杀得太快。
而是在气自己这边的情报手段太过原始。
“这个计划可行。”
阿尔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一直站在阴影里的艾琳娜，语气不容置疑：
“艾琳娜。”
“这件事情交给你全权负责。”
“由你担任总指挥，立刻调派暗精灵精锐小队出发。”
阿尔盯着她的眼睛，加重了语气：
“我要知道天煌公国的下一步动向，不管来的是五百人还是五千人。
我要在他们踏入平原之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到要被派出去执行长期任务，艾琳娜那双淡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舍。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尔宽阔的后背，那是她这段时间最迷恋的“位置”。
但她更清楚，现在的局势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兽人部落一旦覆灭，依附于此的暗精灵一族也绝无活路。
“……是，大人。”
艾琳娜咬了咬嘴唇，压下心中的私欲，单膝跪地领命：
“我这就出发。”
说完，她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门外，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随着艾琳娜的离开。
会议室内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那股备战的紧迫，感依旧压在每个人心头。
阿尔转过身，看向那个因为刚才挨骂而一直有些蔫头耷脑的扎卡里。
“扎卡里。”
阿尔喊了一声。
“在！大脑！”
扎卡里立刻挺直了腰板，甚至下意识地把肚子收了收。
“别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阿尔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部落规划图，沉声下令：
“这一仗虽然必不可免，但村子的发展绝对不能停滞。”
“地里的庄稼要照常管，房子要照常盖。
如果因为怕打仗就荒废了生产，那不用人类来打，冬天我们就得自己饿死。”
“但是——”
阿尔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凌厉：“现在的节奏必须变一变了。”
“你立刻去从各个工队里，调派五百名没有固定任务的空余人员，组成预备役。”
“让他们全副武装，哪怕是睡觉也得把斧头放在手边，负责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接着，他想到了那些大家伙，补充道：“还有，那些已经训练好的高角羊骑兵。”
“从今天开始，暂时不用放回牧场去吃草了。”
“把它们全部集中在营地西侧的马厩里，鞍具不许卸，随时保持战备状态。”
“草料的问题，安排专人去牧场割回来喂。
我要保证一旦号角吹响，它们能在五分钟内冲出营门。”
扎卡里听得连连点头，眼中的战意重新燃烧起来。
阿尔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握紧了拳头，给出了最后的战略定调：
“这一次，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动挨打，也不再缩在龟壳里等人来攻。”
“一旦艾琳娜那边搞清楚了对方的人数和位置。”
“我们就主动出击，发动突袭！”
“我要把战场，死死地钉在我们的家园之外！”
任务分派完毕。
扎卡里火急火燎地去调兵，艾琳娜也早已化作暗影消失在门外。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纳克斯和阿尔两人。
见四下无人，纳克斯这才上前一步，那张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他握紧手中的法杖，低声建议道：
“我的主人。”
“虽然有了侦查，但人类迟早都会发现我们具体的栖息地。”
“作为曾经的宫廷法师，我建议……是否需要我带着族里的法师们。
在部落周围，布置一些隐蔽的魔法防御阵？
或者是那种触发式的魔法进攻陷阱？”
这似乎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提议。
在这个魔法世界，面对强敌，布置阵地法术几乎是常识。
阿尔心里其实也动过这个念头。
但他看着眼前这位佝偻的老者，脑海中浮现出暗精灵一族那少得可怜的人口数据——
总共一千多人。
能战斗的不过五六百，剩下的三四百全是风一吹就倒的老弱病残。
如果让他们去前线拼命消耗魔力……
“不行。”
阿尔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抬手打断了纳克斯的念头，语气坚决：
“现在绝对不行！”
纳克斯一愣：“为什么？多一层防御总是好的……”
“你们负责侦测情报，这还可以解释为野兽的直觉，并不会直接把暗精灵一族和我们彻底捆绑在一起。”
阿尔站起身，走到纳克斯面前，极其严肃地解释道：
“但如果你们布置了魔法阵，性质就变了。”
“人类会立刻意识到，这里不仅仅有一群野蛮的兽人，还藏着一群精通魔法的异族。”
“到时候，他们就有了完美的借口，发动‘圣战’来屠杀暗精灵。
甚至可能会，把迷雾林里的精灵一族也拖下水，引来更恐怖的敌人。”
阿尔看着纳克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别忘了，我向大地女神立过誓。”
“这五十年，我要让暗精灵一族安稳延续，而不是把你们当成消耗品推上战场。”
这一番话，让纳克斯那颗苍老的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来献计的工具。
却没想到，这位兽人领主在危急关头，依然将暗精灵的安危放在了战略考量的前列。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没有再坚持。
“不过，不让你们上战场，不代表让你们闲着。”
阿尔话锋一转，给出了新的指令：
“纳克斯，虽然我不用暗精灵直接战斗。
但我要你帮我从族人里，寻找几位手艺高超，同时懂得基础魔法原理的工匠。”
“接下来，我要研发一些新武器，用来增强塔克部落的硬实力。”
“你们就安心搞后勤，那些流血拼命的事，交给我和兽人战士来做。”
听完阿尔的安排，纳克斯没有再多说什么废话。
他站起身，向着这位信守承诺的兽人领主深深行了一礼。
语气中透着一股身为技术人员的自信：
“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暗精灵一族虽然人丁稀少。
但在锻造、附魔和精细工艺方面的人才，比例却高得惊人。”
“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我们能为您造出这片大陆上最精良的器具。”
目送纳克斯离开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阿尔没有休息，他重新铺开一张巨大的空白兽皮纸。
拿起炭笔，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既然魔法短时间内，不可能在那些笨拙的兽人中普及，那就走另一条路。”
“一条属于巨人的、纯粹物理毁灭的道路。”
虽然阿尔并非这个世界的土著，但他脑海中装满了来自地球的战争智慧。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最想造的当然是那是能够扣动扳机、便能众生平等的“真理”——枪炮。
但遗憾的是，他现在既没有时间。去摸清这个世界的化学规则、
也没找到硝石硫磺，更不懂如何用基础魔法去替代底火。
“没有火药，那就把动能推到极致。”
炭笔在纸上飞快地游走，勾勒出一个个狰狞的轮廓。
首先是兽人专用，重型复合弓。
普通人类拉不开的硬弓，在臂力惊人的兽人手里就像玩具。
阿尔设计的这种弓，弓臂采用多层兽筋与弹力木压制。
弓身长达两米，射出的不再是箭，而是如同短矛般的重型破甲锥。
接着是床弩（蝎子炮）。
这是专门用来，对付密集冲锋和重甲单位的大杀器。
配合暗精灵的“坚固”符文，一发下去足以穿透三个重装骑兵。
最后是【配重式投石机】。
简单、粗暴，却有效。
不需要火药，只需要把巨大的石块或者是燃烧的油罐抛射出去，就能让敌人的阵型瞬间崩溃。
看着图纸上这些充满暴力美学的战争机器，阿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暂时造不出枪炮，那就用这些大家伙来招待客人吧。”
“在这个距离内，口径和重量，就是正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