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精灵一族的精锐斥候们，没有辜负阿尔的期望。
在得到了阿尔提供的魔石加持后。
这些本就擅长潜行的暗夜行者，在崎岖的山岭间穿梭如履平地，速度快得惊人。
仅仅用了三天时间，一份详尽得令人发指的敌情报告，就已经摆在了阿尔的案头。
“大人，摸清楚了。”
艾琳娜风尘仆仆地归来，将几张绘有兵力分布的羊皮纸铺开：
“天煌公国这次为了搜捕我们，一共派出了五百名铁骑，分成了五路。”
“除了已经被我们全歼的那一百人，剩下的四百人，还在其他方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但这并不是重点。
艾琳娜指着地图上，那座代表天煌公国主城的标记，语气凝重：
“而在他们的国境线内，还驻扎着主力部队：
骑兵一千五百人，步兵三千人，以及一支由一百名正式法师组成的魔法团。”
看着这些数字，一旁的扎卡里还在摩拳擦掌。
似乎觉得只要战术得当，凭现在兽人的铁甲和高角羊，并不是不能碰一碰。
但阿尔的脸色却异常难看，眉头锁成了一个死结。
他犹豫了。
让他感到焦虑的，并不是这区区几千人的公国兵力。
而是这个所谓的“公国”背后的庞然大物。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久。
阿尔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南边的天煌公国虽然行事嚣张。
但它本质上，只是一个更大的人类帝国流放给边境公爵的封地。
它是帝国的一条狗，是守门的看门犬。
“如果我们把这出来的五百骑兵全吃了，甚至反攻进去灭了天煌公国……”
阿尔手指在地图上重重划过，声音低沉：
“那天煌公国一定会向宗主国求援。
甚至不需要求援，帝国为了维护边境的威严，也会主动介入。”
“到时候，我们要面对的，就不是几千个边境杂兵了。”
阿尔抬起头，眼中满是深深的忧虑：
“而是整个人类帝国的正规军团，是成建制的魔法师团和骑士。”
“凭我们现在这五千多号人，拿什么去挡？”
这就好比打赢了一场械斗，却引来了国家的军队围剿。
阿尔此刻深刻地体会到了。
什么叫“赢了战术，输了战略”的绝望。
除了外部的帝国阴影，还有一个更让阿尔感到窒息的问题摆在眼前——
那就是人口。
阿尔拿起炭笔，在纸上列出了一串冷冰冰的数据。
兽人的繁衍速度确实很快，生命力顽强。
仅仅需要十年左右，一名幼年兽人就能长成独当一面的战士。
这在所有智慧种族中，都属于“暴兵”流的顶尖水平。
但问题是，现在的基数太小了。
整个塔克部落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千多人。
就算现在鼓励生育，全族拼命去生。
想要让这五千人翻几番变成几万人，至少也需要二十年的时间。
“至于暗精灵……”
阿尔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擦拭匕首的艾琳娜，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群长寿种虽然个个是精英，但成长周期简直令人绝望。
一个暗精灵，想要长成少年需要一百多年。
想要成年拥有完整战力，起码要一百五十年。
指望他们补充兵源？
那得等到孙子辈都入土了。
“几万人……就算二十年后我们有几万大军，那又怎样？”
阿尔把炭笔扔在桌上，声音干涩：
“那个庞大的人类帝国，坐拥数千万人口，常备军可能都有百万之众。”
“他们死一万人，就像是掉了一根头发。
我们死一千人，那就是断了一条胳膊。”
“如果不解决人口基数的问题，我们永远没有资格跟他们打消耗战。”
“甚至一场稍微惨烈点的瘟疫或战争，就能让我们直接灭族。”
既然靠“生”来不及，那就只能靠“找”了。
想到这里，阿尔猛地抬起头。
看向一直站在旁边当背景板的扎卡里，沉声问道：
“扎卡里，你老实告诉我。”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塔克部落，难道就没有别的兽人部落了吗？”
扎卡里挠了挠厚实的脑壳，眉头皱成一团，努力在自己那不甚灵光的记忆库里翻找着。
想了半天，他才有些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的。”
“很久之前，那时候塔克部落，还没受到天煌公国的大规模袭击。
我们还在南边游荡的时候，确实跟别的兽人部落碰过面。”
“有的部落比我们大，有的比我们小。”
扎卡里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但是你也知道，兽人大多是游牧，哪里有吃的就去哪里。
生存地区分布得十分广阔且分散，现在我也没法确认他们到底躲在哪条山沟里。”
“有就好。”
阿尔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只要不是孤种，那就还有希望。
他当机立断，立刻下达了新的指令：“扎卡里，你不用管别的了。”
“立刻去组织几支特别搜索队，每队五十名高角羊骑兵，必须配备最精锐的战士。”
“每一队都要带上一名，熟悉地形的暗精灵作为向导和联络员。”
阿尔指着地图四周那些未知的空白区域，语气斩钉截铁：
“让这几支队伍散出去，前往所有兽人可能驻扎的荒野、山林去寻找。”
“只要找到我们的同族，不管是用骗的、用劝的，还是用绑的！”
“告诉他们这里有吃不完的粮食，有坚固的城墙！”
“我们现在迫切需要壮大。
只靠这五六千的人口基数，不可能在这群狼环伺的世界上站稳脚跟！”
“明白了，我这就去找纳克斯商议，尽快把搜索队派出去。”
扎卡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懂什么大战略，但他听懂了“人多力量大”这个硬道理。
既然现在已经，跟那个什么天煌公国干上了。
那兽人的数量增加，就是必须的事情。
否则等对方反应过来，大军压境，塔克部落的下场只有一个——
被夷为平地。
看着扎卡里离去的背影，阿尔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却透过窗户望向了南方的天际线。
其实在这之前，他的脑海中并非没有闪过那个疯狂的念头——
既然都要打。
为什么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挥师南下。
凭借高角羊重骑兵和暗精灵的魔法辅助，一举攻破天煌公国的城池？
如果能拿下那个公国。
自己作为领主来统治人类，实现种族共存，岂不是能获得更多的资源和人口？
但在听完扎卡里，刚才关于兽人分布的话。
以及重新审视了那张地图后，阿尔还是理智地掐灭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不行，现在还太早了。”
阿尔摇了摇头，在心中自我否定道。
如果他现在带着一群兽人冲进人类城市，自立为王。
那在整个人类世界的眼中，这种行径跟曾经霸占人类为奴隶的魔族没有任何区别。
那将引爆全人类的公愤。
到时候，不仅仅是那个庞大的帝国。
恐怕连周边的联邦、教会甚至原本中立的势力，都会为了“种族大义”而联手围剿塔克部落。
“想要统治人类国度，也只有等到有一天，兽人真正在这片平原彻底站稳脚跟。”
“等到我们拥有足够强大、能够让所有人都闭嘴的毁灭性武器。
能够不畏惧任何一方势力的围攻时，才有资格去谈‘共存’与‘统治’。”
想法是好的，但现实很骨感。
阿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条简陋的皮短裤。
又想到了外面那些，还在光着屁股干活的族人，不由得苦笑出声：
“连正儿八经的衣服都还没穿齐，除了铁器和钢材不缺。
其他啥都没有的穷光蛋，还想去当国王？”
“还是老老实实种棉花、造投石车吧。”
就在阿尔，还在为人口和未来的战略发愁时。
远在百公里外的迷雾林深处，一场意外的外交风波正在酝酿。
那场发生在平原边缘的屠杀，实在太惨烈。
根本瞒不过，时刻监视周边的精灵巡逻队。
最新的战报——
关于兽人族与人类骑兵交战，并全歼对方一百重装铁骑的消息。
很快就被层层上报，最终摆到了精灵女王那张由白玉雕琢而成的案桌上。
“那个野蛮的兽人部落，竟然真的敢跟人类公国的正规军开战？”
负责情报的精灵长老眉头紧锁，语气中透着担忧：
“陛下，如此继续下去，那些贪婪的人类肯定会进行报复。
到时候战火蔓延，恐怕会把迷雾林的边境也卷入其中。”
按理说，通常情况下。
精灵族虽然中立。
但在面对“野兽”和“人类”的冲突时，往往会倾向于文明程度更高的人类。
或者至少保持冷眼旁观。
然而这一次，精灵女王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看着那份战报，那张绝美的脸上，非但没有责怪兽人惹事。
反而笼罩上了一层冰霜般的怒意。
“砰！”
女王将手中的且战报重重拍在桌上，冷笑了一声：“人类……好大的胆子。”
长老一愣：“陛下？”
“他们是不是忘了，迷雾林以北的那片高地平原，究竟是谁的领土？”
女王站起身，翠绿色的长袍在魔力激荡下无风自动，声音威严而冰冷：
“那里虽然现在被兽人占据。
但在法理上，那是本王当年赐予暗精灵一族的栖息地！”
“那是精灵王国的神圣领土！”
女王的逻辑虽然霸道，但却异常清晰——
兽人怎么闹是内部问题。
但人类军队公然越界杀人，那就是在打精灵族的脸。
“人类本就不该涉足迷雾林边境。
现在他们为了几块肉，竟然公然越界，这已经严重违背了当年的《国界互不侵犯条约》。”
她并没有站在人类一方，去谴责兽人的暴行。
反而展现出了精灵族，作为长生种特有的护短与傲慢。
女王当即挥手，对身旁的书记官下令道：
“立刻起草一份国书，由魔法信使加急送往天煌公国的大公府邸。”
“告诉那个人类公爵，警告他约束好自己的军队。”
“如果再敢有成建制的铁骑，越过边境线一步。
不论理由为何，精灵一族都将视为入侵，势必会集结法师团，进行全力的魔法反击！”
这道强硬无比的旨意，虽然初衷仅仅是为了维护精灵族的领土尊严和面子。
但在客观上。
这位高傲的女王，却用她那不可一世的态度。
意外地在塔克部落与天煌公国之间，竖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外交屏障。
她或许永远都不会想到。
自己今天的这份“领土洁癖”。
竟然在无意中，成为了那个正在崛起的兽人文明，最关键的一把保护伞。
实际上，兽人耕种，也会给迷雾林带来好处。
辽阔无际的草原，如果没有智慧种栖息，很容易诞生兽群。
兽人没来之前，这片平原可不安全。
来了本分种地，这能够增加迷雾林魔力浓度，给这群自然之子，带来无穷好处。
庄稼虽然周期短，但它也是通过太阳，从地上孕育出的一种独特‘植物生命’。
植物越多，迷雾林凝聚魔力也就越多。
这也是女王为什么，不向着人类另一个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