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哲醒了，白露紧紧握住某样东西的手指松开了。
她脸上瞬间切换回了无辜和担忧，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冰冷从未存在过。
她完全无视了叶晓芸从床另一侧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敌意目光，绕到病床的另一边，占据了更靠近林哲头部的位置。
她微微俯身，用一种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语调轻声问道：
“林哲同学，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真是吓死我了，下午在奶茶店还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
叶晓芸冷哼一声，没接白露的话茬，而是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温水。
她径直走到床边，想将水杯直接递给林哲。
然而，她的手刚伸过去，白露就极其自然地中途截胡，伸手接过了水杯。
“谢谢晓芸学姐，”白露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浅笑，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来吧。”
她拿着水杯，并没有立刻递给林哲，而是凑近唇边，极其小心地试了试水温，正好入口后，才用勺子舀起一点水，小心翼翼地递到林哲苍白的唇边，柔声说：
“林哲同学，喝点水吧，慢慢喝。”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体贴入微，仿佛将林哲当成了易碎的珍宝，与叶晓芸直接递杯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个女孩脸上都挂着笑，但病床上方的空气中，眼神的交锋却激烈得如同战场，无声的刀光剑影几乎要溅出火花。
叶晓芸性格直爽，最看不惯这种矫揉造作的戏码，耐心很快耗尽。
她双臂抱胸，直接发难，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白露同学，这里不需要你了。林哲有我照顾就够了，你可以回去了。”
白露瞬间睁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脸上露出混合着委屈和不解的无辜表情，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哽咽的颤音：
“晓芸学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我只是……只是真的很担心林哲同学呀。而且，”
她话锋微妙地一转，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叶晓芸，“林哲同学下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是不是之前……和学姐你在一起的时候，太劳累了？”
这意有所指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叶晓芸的怒点。
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而被夹在中间的林哲，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
两个女孩的声音，无论是白露故作柔弱的关怀，还是叶晓芸带着火气的维护，此刻都像尖锐的锥子，一下下扎进他本就混乱脆弱的神经。
他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不堪，刚出口就消散在空气中，根本无力调停这场因他而起的架
就在白露和叶晓芸争执的某个瞬间，白露因为激动而微微侧身，窗外的光线从她背后照射过来，将她的脸颊轮廓勾勒出一圈逆光的光晕。
这一瞬，她的侧脸线条，与林哲潜意识深处某个被恐惧封印的模糊面容骤然重叠！
“！”
林哲的脑海中猛地炸开了一副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一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紧紧握着一道闪烁着冰冷寒光的东西！
紧接着，是胸口传来难以形容的、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
最后，是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某种近乎疯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狂热和痴迷！
“呃啊——！”
这幅突如其来的恐怖画面，像一道电流击穿了林哲的理智。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两个黑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
他控制不住地爆发出剧烈的咳嗽，整个人蜷缩起来，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
白露见状，脸上立刻浮现出真切的惊慌，下意识地就想要靠近安抚：“林哲同学！你怎么了？”
然而，她的靠近，她伸手的动作，似乎更加深刻地触发了林哲潜意识里的警报。
在林哲模糊的视线里，那只伸过来的白皙手掌，几乎要与脑海中那只握着凶器的手完全重合！
“别……别过来！”林哲发出一声嘶哑的、充满恐惧的低吼，身体本能地、用尽最后力气地向后缩去，几乎是撞进了站在床另一侧的叶晓芸怀里。
叶晓芸被林哲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惊了一下，但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颤抖不止的林哲紧紧护在怀中。
她抬起头，怒视着僵在原地的白露，声音冰冷而严厉：“你听到没有！离他远点！你没看见他不想让你碰他吗？！”
白露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从惊慌迅速转化为更大的委屈和一丝被误解的愤怒，眼眶瞬间就红了：
“晓芸学姐！你……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针对我？我只是想关心林哲同学啊！他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你一靠近他就变成这样了？到底……到底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逻辑却清晰地指向了叶晓芸。
“你放屁！”叶晓芸的怒火被这句话彻底点燃，她性格刚直，最恨这种拐弯抹角的污蔑，“我看是你有问题才对！林哲看到你就怕成这个样子！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晓芸学姐你凭什么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看看林哲的样子！这难道是他装出来的吗？！”
争吵瞬间升级，两个女孩的声音在病房里激烈地碰撞，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一方，都认为对方是导致林哲异常的根本原因。
叶晓芸坚信林哲对白露的恐惧是白露危险的证据；
而白露则从林哲反常的躲避和叶晓芸过度的保护中，读出了两人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她不知道的“秘密”，甚至怀疑是叶晓芸对林哲进行了洗脑或威胁。
就在白露把手伸进包中的时候。
“够了！都别吵了！”
“病人需要安静！”
激烈的争吵终于引来了值班的医生和护士。
医生皱着眉头，严厉地制止了这场愈演愈烈的闹剧，以病人需要绝对静养为由，毫不客气地将叶晓芸和白露都“请”出了病房。
病房门在身后关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走廊尽头，叶晓芸和白露冷冷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怀疑。
她们没有再说一句话，各自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但矛盾的种子已经深种，甚至开始发芽。
喧嚣散去，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寂静。
林哲像一只被抽空了力气的破布娃娃，蜷缩在病床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刚才那番折腾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但更让他恐惧的是脑海中闪过的那个片段。
那是什么？是梦吗？可为什么那么真实？那种心脏被攥紧、被撕裂的痛楚，那双疯狂的眼睛……
在极度的精神压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下，林哲颤抖着伸出手，猛地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低头急切地检查自己的胸膛——
皮肤光滑，肋骨轮廓清晰，除了因为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伤口，没有疤痕，甚至连一丝红痕都没有。
一切都完好无损。
林哲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剧烈的喘息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茫然和冰冷。
难道……下午的晕倒，刚才那恐怖的画面，还有那两个女孩的争吵……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过于真实、过于混乱的噩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