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在宿舍硬板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彻夜的未眠和内心反复撕扯的恐慌，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心力。
手机屏幕上，三条来自不同女人的未读消息提示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触碰。
最终，他做了一个艰难而自私的决定——维持原判，选择那条看似最“轻松”、回报最直接的路。
他颤抖着手指，点开白露的聊天框，输入了简短的两个字：“好的。”点击发送。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般，硬着头皮点开了叶晓芸和苏梓晴的对话框。
他编织着拙劣的借口，用尽可能诚恳的语气道歉、拒绝。
信息发出后，他不敢看回复，甚至不敢想象那两人会有什么反应，迅速的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等待未知的明天。
……
第二天上午，林哲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按照白露发来的地址，来到市中心一栋气势恢宏的豪华写字楼。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安静高效的电梯，无不彰显着这里的档次。
白露亲自在楼下迎接，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心情似乎极好。
她将林哲带到一间宽敞、装修奢华的会客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
白露举止亲昵地坐在林哲身边，亲自为他讲解那份实习生合同，语气温柔，耐心十足。
她的靠近带来一阵甜香，但林哲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飘向门口，仿佛在担心什么不速之客。
“别担心，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的。”白露似乎看穿了他的不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笑容甜美依旧。
在一种近乎麻木的状态下，林哲在白露指引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是某种命运的落槌。
几乎是他刚放下笔，一位穿着职业套装、表情严谨的财务人员便走了进来，将一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牛皮纸信封放在林哲面前的桌上。
“林先生，这是您预支的三个月底薪，共计三万元，请点收。”
林哲拿起那个信封，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一叠叠纸币的厚度和棱角。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信封，一种沉甸甸的、实实在在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短暂地压过了内心的不安和愧疚。
钱，这么多现金，能解决很多问题吧？
至于叶晓芸的失望和苏梓晴的怒火……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他试图这样安慰自己，但心底深处的不确定感依旧挥之不去。
就在他试图进行一场毫无把握的祈祷时，白露体贴地端来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签完字就轻松啦，喝点水吧。”
林哲确实感到口干舌燥，神经紧绷。他接过水杯，道了声谢，仰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水温适中，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紧绷的神经和僵硬的肌肉似乎真的慢慢放松了下来，一股沉重的倦意随之袭来，眼皮开始打架。
白露看着他逐渐迷离的眼神，嘴角的笑意加深，伸手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柔声道：“是不是累了？我带你去休息室躺一会儿吧……”
就在这时——
“砰！”
会客室厚重的实木大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外面推开，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首先冲进来的是叶晓芸。
她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胸口微微起伏。
当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室内，瞬间定格在林哲手中那个装满了现金的厚信封，以及他瘫软在白露身上，所有的担忧和焦急瞬间转化为了滔天怒火。
“白露！你个贱人！你到底对林哲做了什么？！”叶晓芸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她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就要去拉林哲的胳膊，想将他从白露身边拽开。
几乎是在叶晓芸冲进来的同一时间，另一个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
苏梓晴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打扮，但此刻她脸上惯有的冰冷被一种更为深沉的寒意取代。
她的视线锐利如刀，先是在林哲和他手中的现金上停留一瞬，随即牢牢锁定了白露，声音冷得能冻住空气：
“原来如此。白大小姐，没想到你也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放开他。”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指责，白露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收敛，但并未见多少惊慌。
她反而地将林哲护在自己身后，挺直了腰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苏会长，叶同学，现在是私人时间，这里不欢迎你们。林哲已经正式成为我们公司的员工，签了合同的。他的去留，由我决定。”
“放屁！”叶晓芸的暴脾气彻底被点燃，她怒骂道，“他是我的！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骗他签字的？给他下药了是不是？！”
苏梓晴虽然没有像叶晓芸那样破口大骂，但眼神中的寒意更盛，她上前一步，显然也准备强行将林哲带走。
一时间，三个女人在豪华的会客室里形成了对峙。
叶晓芸的怒骂、苏梓晴的冷斥、白露强硬的辩解，三种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噪音漩涡，将本就因为药物而意识昏沉的林哲彻底淹没。
争吵、逼问、拉扯……再加上白露那杯水里可能添加的、降低抑制剂的成分开始彻底发挥作用，林哲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他的大脑。
那些被压抑的、最深层的恐惧和压力，如同找到了决堤的出口，在他混乱的意识中疯狂冲撞。
“够了！！！！”
一声嘶哑的、近乎非人的咆哮，从林哲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抱住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们都逼我！你们一个个都在逼我！！”
他歇斯底里地喊着，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在一起，“你们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啊？！我不是怕你们！我怕林晚回来找我！我需要躲起来！我需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林晚”这个名字被喊出的瞬间，原本怒气冲冲想要上前拉扯的叶晓芸，动作猛地僵住，脸上闪过一丝混杂着惊愕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神色，脚下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小步。
而白露和苏梓晴几乎同时冲上前，伸出手，想要将状若癫狂的林哲拥入自己怀中，仿佛谁先抱住他，谁就拥有了所有权。
两只同样白皙、却代表着不同意图的手，在空中不可避免地碰撞了一下。
两人对视的目光，在空中交锋，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警告。
就在她们因为这短暂的僵持而停顿的刹那间，精神彻底崩溃的林哲，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疯狂举动。
他挣扎着，用一种近乎本能地摸索，将手伸向了白露放在旁边沙发上的精致手提包。
拉链被粗暴地拉开，他的手在里面胡乱地抓挠了几下，然后，猛地抽了出来——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小巧而锋利的美工刀！
那冰冷的金属刀刃，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没有一丝犹豫，在三个女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林哲举起美工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穿透皮肉和肋骨的闷响。
剧痛让林哲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但他脸上却露出一个扭曲的、近乎解脱的笑容。
紧接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他竟然将握着刀柄的手松开，然后直接用手从那个狰狞的伤口插了进去，在里面一阵摸索后，猛地一拽！
一颗鲜红的、似乎还在微微搏动的东西，被他硬生生从自己的胸腔里掏了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叶晓芸、白露、苏梓晴三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她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从愤怒、争夺，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震惊、恐惧和无法理解。
就连远在某处注视着这一切的林晚，也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向掌控一切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死死盯着画面中林哲那疯狂而决绝的举动。
林哲看着自己手中那颗属于他自己的、温热的心脏，脸上那个解脱的微笑似乎更加清晰了。
然后，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柔软昂贵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浅色的地毯，触目惊心。
……
“艹！”
林哲猛地从宿舍的硬板床上弹坐起来。
窗外，天色刚刚微亮，宿舍里一片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低声骂了一句：“妈的，做了个什么鬼噩梦……吓死老子了……”
强烈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松懈感袭来，他重新重重地倒回枕头上，拉起被子蒙住头。
“算了，继续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