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清晨，教学楼的布告栏前挤满了早起的学生。
林哲揉着惺忪睡眼，原本只是路过，却被一张新贴出的显眼通知吸引了目光。
通知是关于学校即将组织的一场大型跨学科公开课，主题是“信息时代的伦理思考”，要求各院系选派优秀学生代表参加。
他的目光扫过参与名单，当哲学系：林哲、音乐系：白露、体育系：叶晓芸、学生会：苏梓晴这四个名字紧紧排列在一起时，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睡意全无。
“我靠……”林哲在心里哀嚎。
白露、叶晓芸这两股股力量汇聚一堂，再加上一个近期因为“富婆姐姐”事件而莫名获得关注、被辅导员随手点名的自己……这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爆发。
装病！必须装病！他立刻开始构思如何向辅导员请病假，肚子疼？头疼？对，就说突发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绝对无法参会！
然而，他的“重病”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辅导员一句“这次公开课表现计入平时成绩，缺席会影响期末评定”给无情击碎了。
在学分和生命安全之间，林哲只能欲哭无泪地选择暂时向现实低头。
公开课那天，林哲特意提前了足足半小时来到阶梯教室。
他打定主意，要抢占最后排、最角落的那个宝贵位置，戴上帽子，尽可能降低存在感，祈祷自己能像个隐形人一样熬过这两个小时。
可他的算盘再次落空。
刚踏进教室门，就看到白露已经端坐在了中间区域一个靠过道的位置上。
她今天穿了一身素雅的连衣裙，气质温婉，面前摊开一本精致的笔记本，而笔记本旁边，赫然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占住了里面的空座。
看到林哲进来，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羞涩的嫣然笑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林哲同学，你来啦？我帮你占好位置了哦。”
林哲的脚步瞬间僵住，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就在这时，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叶晓芸背着运动包，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训练完匆匆赶来。
她一进教室，锐利的目光就锁定了白露和林哲，尤其是那个被书占着的座位。
她二话不说，径直走到白露旁边，对那个坐在靠外位置的、一脸茫然的陌生女同学说道：“同学，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是我的，麻烦让一下。”
语气干脆，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那女同学被叶晓芸的气场震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叶晓芸便一屁股坐了下去，成功地在物理位置上将白露和林哲隔开，还得意地朝林哲扬了扬下巴。
林哲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前有白露精心占座，侧有叶晓芸强行介入。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作为本次公开课主要组织者之一的苏梓晴，步履从容地走上了讲台。
她今天穿着一身合体的职业套裙，气质清冷，开始调试麦克风。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像根木头一样杵在过道上的林哲身上。
麦克风里传来她清晰冷静的声音，回荡在逐渐安静的教室里：“为保证会议秩序和签到效率，请各位同学严格按照通知要求，到各自院系的指定区域就坐。”
她微微抬手，指向靠近讲台的前排某个区域，“哲学系的同学，请到这边第一排。林哲同学，你的位置在这里。”
这一招堪称神来之笔。
苏梓晴利用规则和职权，轻描淡写地就将林哲从后排那两个女人的夹击中解救出来，直接安置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最前方、最显眼的位置。
林哲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指定位置坐下，感觉如芒在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后方有两道灼热的视线，如同激光一样聚焦在他的后脑勺上——一道温柔却执着，一道直接而炽烈。
而前方，苏梓晴虽然看似在整理资料，但那偶尔瞥过来的、不带感情的目光，也同样让他坐立难安。
公开课正式开始，主讲教授是位学界大牛，提出的问题颇具深度，教室里一时陷入沉思的寂静。
林哲正努力集中精神思考教授提出的关于信息茧房与个体选择的问题，试图暂时忽略身后的压力。
突然，白露柔美悦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举起了手：
“教授，我觉得这个问题非常有意思。我想，哲学系的林哲同学，对于自由意志与信息限制的辩证关系，或许会有一些独特的见解。我们可以听听他的看法吗？”
瞬间，全场的目光，连同教授好奇的眼神，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坐在第一排、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林哲身上。
林哲心里把白露“感谢”了一万遍，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他磕磕绊绊、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勉强表达了一些粗浅的看法。
话音刚落，后排就响起了叶晓芸响亮的附和声：
“说得好！林哲！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引来周围一阵压抑的窃笑声。
而讲台上的苏梓晴，则拿起话筒，用她那一贯冷静、客观的语调进行点评：
“林哲同学的观点有一定道理，触及了信息接收的主观性。但从信息传播的实际效率和公共领域的构建角度出发，我认为或许还需要考虑……”
她条分缕析，既肯定了林哲的一点边角，又巧妙地展示了自己更全面的视野。
趁着教授转身在黑板上书写板书的关键词，一张折叠得十分精巧、甚至带着淡淡清香的纸条，从后面传了过来，经过几个同学的手，精准地落到了林哲的桌面上。
他打开一看，上面是白露工整秀气的字迹，写着她对林哲刚才发言中某个点的补充和更深层的理解，末尾还画了一个俏皮可爱的笑脸符号。
几乎是同时，“啪”一个的小纸团从后方飞来，不偏不倚砸中了林哲的后脑勺。
他捡起来展开，上面是叶晓芸潦草奔放的字迹：“下课小卖部，我请客！必须来！”
林哲被这前后夹击的“关怀”弄得咳嗽起来。
讲台上的苏梓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窘迫，默默地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从讲台桌面上轻轻滑到了他面前的桌角。
然而，就在林哲的手刚要伸向那瓶矿泉水时，旁边的白露悄无声息地将她自己那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保温杯递了过来，杯盖已经拧开，里面飘出红枣枸杞的香气，她小声说：
“喝点热的，对嗓子好。”
而身后，叶晓芸更是直接，半站起身，将一瓶冰镇的可乐“咚”地一声放在了他另一边的桌面上，“喏，给你降降温！”
一瞬间，林哲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三道选择题。
他的手悬在半空，接哪一个都像是某种站队和表态，都会立刻引爆另外两方的情绪。
他僵在原地，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场面一度极度尴尬，连旁边的同学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漫长的两个小时终于过去，下课铃声如同天籁般响起。
林哲长舒一口气，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立刻冲去洗手间，避开这所有的一切！
他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迈步，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白露已经轻盈地来到他座位旁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林哲同学，你刚才关于信息筛选的发言真的很启发我，不过有一个细节我还想和你再深入探讨一下……”
话音未落，叶晓芸的大嗓门就在另一侧响起：
“探讨什么呀探讨！纸上谈兵有啥用！走，林哲，陪我去买点吃的，训练完饿死了！”
说着就要伸手拉他。
而苏梓晴也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站定在他面前，表情严肃，语气公事公办：
“林哲同学，学生会需要整理一份今天公开课的纪要，你的角度比较独特，由你来负责初稿比较合适。现在跟我去办公室一趟，我把要点跟你交代一下。”
三位风格迥异但同样引人注目的女生，将他牢牢地“堵”在了座位前那片狭小的空间里。
温柔的、直接的、冰冷的，三种不同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墙。
整个教室还没离开的同学，几乎都把目光投向了这边，窃窃私语声和好奇的目光让林哲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脸颊发烫，额头冒汗，进退两难，几乎要社会性死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口袋里的手机如同救命稻草般剧烈震动起来，铃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对峙。
林哲如获大赦，也顾不上看来电显示，慌忙举起手机，对三位女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速极快地说：
“对不起！非常抱歉！我姐！我姐有急事找我！特别急！我必须马上接！”
说完，他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从叶晓芸和白露之间的缝隙中“挤”了出去，低着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仓皇冲出了教室大门。
一直跑到教学楼外，呼吸到略带凉意的空气，林哲才停下脚步，扶着墙壁大口喘气。
他掏出还在执著响着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心脏又是一跳——还真是林晚。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了林晚那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小哲，下课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