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被敲了一下的云枝疼得一下把手收了回去。
她抬起头,气鼓鼓的看着苏景行。
“用手抓面条,像什么样子。”苏景行说着,把自己面前那碟没动过的酱肉包子往她那边推了推,“用筷子吃,或者把碗端起来喝。”
云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双手捧起那只比她脸还大的陶碗,碗壁有点烫,她嘶了一声,却舍不得放下,笨拙地把嘴凑到碗边,小心地吸溜了一口热汤。
虽然在苏景行看来味道很一般,但是云枝却觉得特别好吃,那感觉让她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她又试着低头去咬碗里的面条,虽然弄得鼻尖都沾了汤汁,嘴边也蹭得油汪汪的,但总算顺利地把食物送进了嘴里。
面条煮得软烂,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味,感觉比记忆里的味道还好,她吃得专注而认真,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发出细微而满足的吸溜声。
吃着吃着,她想起了刚刚苏景行推给她的那两个叫包子的食物,记忆里完全没有过,但是这个名字却听过人说过好几次。
她拿起筷子,但是包子好大,她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于是只好抬起头,看苏景行的意思。
“这个可以用手,但是注意别把衣服弄脏了。”
得到了苏景行的许可,云枝开心的上手拿起一个包子,大大的咬了一口。
苏景行坐在对面看着她,云枝咬下一口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又咬了更大的一口。
这个更好吃唉!一口好吃的面汤,一口肉包子,云枝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觉得食物这么好吃。
苏景行又吃了一口自己碗里的面,味道普通,甚至有些寡淡,但听着对面那毫不掩饰的,满足的进食声,看着那碗以肉眼可见速度下降的面汤,他竟也觉得碗里这普通的素面,似乎比往常香了一点。
云枝很快吃掉了一个大包子,看着碟子里的另一个包子,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还想吃,但是……
她抬头看了一眼苏景行,最后还是没有下手。
“吃吧,就是给你的。”苏景行一下子就知道对面这棵傻树在想什么。
“反正这也算是跟你换那张符宝的一部分。”他冷不丁的添了一句话。
“蟹……蟹。”云枝开心的拿起另一个包子,一口咬下,满足的小表情在脸上益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景行感觉周围的空气变清新了,让人隐隐约约有点舒适的感觉。
伙计过来收钱时,云枝刚好捧起碗,把最后一点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还伸出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着油光的嘴唇,然后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走了。”苏景行放下十几枚凡人的铜钱,站起身。
云枝赶紧跟着站起来,可能是因为吃饱了有了力气,脚步都轻快了些,依旧紧紧跟着他。
“跟上,别再东张西望。”他冷声提醒,率先朝着镇子另一头,看起来更杂乱但也可能更有机会找到修士相关物事的区域走去。
。。。。。。。
苏景行和云枝继续沿着小镇的街道往前走。
云枝吃饱喝足,最初的恐惧和不安似乎被暂时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的满足和对外界的好奇。
她依旧紧紧跟在苏景行身后,但脚步不再像之前那样虚浮踉跄,偶尔还会偷偷瞄一眼街道两旁新奇的玩意儿,只是因为苏景行的话,不敢再轻易停下或者伸手。
苏景行看似目不斜视,实则神识微散,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也分了一丝在身后那个亦步亦趋的小尾巴身上。
他此来这小镇,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习惯性地在凡人聚集之地流连,看看能否撞上些微末的机缘,或者听闻些修士相关的消息,他这么多年都是一直如此。
走着走着,苏景行注意到前方一处巷口围着三两个交头接耳的妇人,对着巷子里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这与他无关,凡人家很多都这样。
突然他脚步一顿,回过头。
只见云枝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面朝着巷子里的一户人家,一动不动。
苏景行也向那方看去,那户人家的房子看起来比周遭的民居要稍好一些,青砖垒砌的院墙,虽算不上富贵,但也确实有几分家底。
然而,与这几分体面格格不入的,是门前洒落的黄白纸钱,以及门上贴着的白色挽联。
风卷起几片纸钱,落在云枝的新鞋旁边。
“愣着干什么?走啊。”
云枝像是没听见,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扇门上垂下的白色纸联。
她虽然不认得太多复杂的字,但是一些字还是认识的,那门上的“柳”,哀和长辈,还有……”。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看着门联中唯一个名字上—柳笙。
她认得,阿笙,是阿笙的名字,以前阿笙教她写字时,一开始写过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告诉她这是她的名字。
这里是阿笙的家,可是门口这些都是什么?她记忆里,这些东西好像是曾经大人不愿意让她看的,不好的东西。
苏景行见她不仅没动,反而盯着那办丧事的人家发呆,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别人的丧事,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进……去……”云枝抬起头,看向苏景行,眼神里有迷茫,却又带着一种这棵傻树特有的执拗,“阿笙……里面。”
苏景行简直要气笑了,这傻树,刚给她收拾干净,吃了顿饱饭,就又开始找麻烦?
“阿笙……”云枝重复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崭新的裙角,“里面……我要……见。”
苏景行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只知道重复“阿笙”的固执模样,心头一阵烦躁,他完全可以不管不顾,直接转身离开。
他走出去七八步远,脚步却越来越慢。
干!遇到了!他在心里低咒一声。
这棵傻树,蠢得让人心烦,却又偏偏,偏偏让人难以彻底狠下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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