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比他们预想的要深得多。
靠着云枝指路,三人往里深入,黑暗越来越稠密,空气里的湿气凝成细密的水珠,挂在洞壁上。
苏景行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踏得谨慎,那根灵力凝成的细线在身后拖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微光,他不敢走太快,得确保身后那棵傻树和那个半大少年能跟上。
云枝走在他后面一步的位置,浅粉色的长发在绝对的黑暗里几乎看不出颜色,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依然明亮。
柳河走在最后,紧紧攥着那张清心符,少年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清晰,一开始还算平稳,越往里走,呼吸就越急促,他不敢说话,只死死盯着前面两人的背影,生怕跟丢了。
通道不是很规整,时不时拐好几个弯,有时通道变窄,只能侧身挤过去,石壁粗糙冰冷,蹭在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有时又豁然开朗。
每次遇到岔路,苏景行都会停下,等云枝辨认,她总是皱着眉,小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苍白,仔细看着那些只有她能看见的线的流向,然后给出一个方向。
“……这……走。”她小声说,声音在洞穴里传不出去多远就无影了。
虽然心里没谱,但是苏景行还是按照云枝给的方向行进,在这诡异的地下世界中,他也只有选择只能选择相信云枝。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苏景行忽然觉得脚下一滑。
不是踩到水或苔藓那种滑,而是一种踩进了什么粘稠液体里的感觉,低头一看却只能看到浓浓的黑气。
柳河几乎和他是一个反应。
“小心点。”他低声提醒,“恐怕离我们找的东西不远了。”
继续往前走,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不大,但一直延伸。
温度更低了,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苏景行能感觉到护体灵力在自动抵御这股寒意,但云枝和柳河恐怕够呛。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云枝,等等,这傻树怎么好像在发热似的,从少女周身散发出阵阵暖意,身后原本还冷得发抖的柳河,慢慢恢复了正常,就连苏景行自己的护体灵力都没有再被触发,慢慢收了回去。
联想起之前吃饭那次,这傻树还有中央空调的功能?
“等等!有声音。”
起初很微弱,苏景行还以为是自己被这煞气影响,但是却越来越清楚,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飘来的风声,呜呜咽咽,又仿佛是小孩的啼哭,非常细碎,断断续续的,像是很多个声音叠在一起。
柳河显然也听到了,他声音发颤的问:“高,高人……是不是……有孩子在哭?”
“嘘,继续走,别被侵扰了。”
之前被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线影响的云枝现在看起来却完全没问题,少女虽然也听到了,但是却没有被影响。
“抓紧我之前给你的符,有那个在,暂时没有问题。”苏景行提醒柳河。
苏景行暗自运转灵力,护住自己和身后两人的心神,这声音是怨气化为实质对精神的攻击,本身没有直接的攻击性,但却能扰乱人心,寻常人听一会心神恐怕都会受损。
再往下走,通道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不再是粗糙的洞壁,而是一个不规则的,约莫两人高的洞口,黑黢黢的,里面似乎有更大的空间。
而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正是从这洞口里传出来的。
苏景行在洞口前停下,示意云枝和柳河也停下。
他率先在洞口墙壁旁蹲下,观察洞口里的情况,云枝和柳河也学着他的样子,依次蹲在他身后,屏住呼吸朝里看。
里面的空间远比他们走过的任何石室都要大。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洞顶很高,隐没在黑暗中。
而洞中……三个人看到让人震惊的一幕。
孩子,好多孩子。
粗略看去,至少有二十个,年龄参差不齐,小的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大的也不过十来岁,他们或坐或躺,散乱地分布在洞底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
每个人都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有些甚至光着脚,没有绳索捆绑,没有明显的禁锢,但他们全都一动不动,像一尊尊失去灵魂的泥塑,眼神空洞地望着虚无的前方,对耳边回荡的哭声和自己的处境毫无反应。
柳河认出了里面几个认识的镇上孩子,差点上前叫出声,还好被苏景行提醒过的话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苏景行看了他一眼,云枝倒是老实,不知道现在又用那小脑瓜在想什么。
看来最近丢失的孩子都在这了。
就在三人盯着洞中的孩子们看时,她们看到孩子群中央,靠近洞壁阴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孩子的动作,那东西很小,蜷缩着,一开始看不清是什么,它缓缓地,笨拙地舒展了一下,然后开始爬动。
是一个婴孩,看起来刚出生不久,浑身赤裸,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青黑色,在洞底那惨淡的微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它用四肢在地上爬行,动作僵硬而缓慢,爬过的地方,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不对,十分不对劲。
那婴孩爬着爬着,身体周围开始弥漫出浓郁的黑气,那种云枝口中像黑烟又像水的黑气,此刻另外两人也能够清楚的在那婴孩身上看到了,几乎凝成了实质,像无数细小的黑色触手,从婴孩身上蔓延出来,蠕动着,扩散着。婴孩的身体在黑气中开始扭曲,膨胀。
它的四肢拉长,躯干变大,青黑色的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滚动,不过几个呼吸间,那个小小的婴孩,竟然变成了一个约莫三四岁女童的模样,她依旧赤裸着,头发稀疏枯黄,垂在额前,挡住了大半张脸。
还没有结束,女童的后背突然隆起一个鼓包,那鼓包剧烈地蠕动,挣扎,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破体而出,紧接着,一张男孩的脸从女童的后颈处挤了出来,那张脸稚嫩,却扭曲着,嘴巴大张,像是在无声地嘶喊,眼睛死死闭着,眼角却渗出暗红色的痕迹。
男孩的头颅突然开始拼命挣扎,脖颈向着与幼女相反的方向用力扭动,想要脱离这个共生的躯体。
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那男孩的头颅和肩膀,竟然真的在一点点从幼女的后背分离,撕裂,皮肉处没有流血,只有更浓郁的黑色液体涌出,填补,而就在幼女和男孩逐渐分开的中间部位,皮肉还在剧烈蠕动,一个新的躯体轮廓迅速成型,那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身形瘦削的孩童,惊恐的双眼,表情痛苦地夹在了幼女和男孩之间,嘴巴紧闭着却发出瘆人的哭嚎。
一个扭曲的“躯体”,此刻无数的面孔在里面挣扎着,扭动,试图彼此分离,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
黑色液体如同粘稠的胶质,在它们之间流动,拉扯,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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