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LHASA湛蓝的天空，在旅馆窗棂上投下金色的光斑。
洛熙被窗外隐约传来的高原风哨声唤醒，一睁眼就对上卫祯近在咫尺的睡脸。
这家伙睡相倒是老实。
“喂，起床了，老卫。”洛熙用手肘不轻不重地捅了他一下。
卫祯眼皮都没抬，含糊地应了一声，手臂却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蹭了蹭她头顶柔软的黑发：“……再躺五分钟……”
“恢复个鬼！我饿了！”洛熙没好气地挣扎，试图从他暖烘烘的怀抱里钻出来。
卫祯总算掀开了眼皮，他打了个哈欠，顺势在洛熙额角亲了一下，这才坐起身：“遵命，洛大将。这就去给您这位联邦海军的重要财产和未来海军之星的摇篮，准备补给。”
洛熙打了他一下：“德性！”
两人收拾妥当下楼。
旅馆的小餐厅里弥漫着浓郁的奶香和烘烤谷物的焦香。老板是个热情的高原汉子，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捏成团状的青稞糌粑，还有两碗飘着厚厚奶皮的酥油茶。
“尝尝，纯正的！青稞是自家地里收的，奶是早上刚挤的牦牛奶！”老板搓着手，笑容朴实。
卫祯熟练地掰开一团糌粑，蘸了点旁边小碟子里的细砂糖，递到洛熙嘴边：“试试？跟营养膏和合成肉排不是一个路数。”
高原空气清冽微寒，食物的热气格外诱人。洛熙也忘了矜持，就着卫祯的手咬了一口。
温热的糌粑带着粗粝口感，混合着甜香，一下子打开了味蕾。
“还不错！”洛熙眼睛亮了亮，她干脆自己动手，学着卫祯的样子掰着糌粑蘸糖，又捧起粗陶碗喝了一大口酥油茶。
浓郁的乳香带着点咸，暖意瞬间从喉咙滑到胃里，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卫祯看她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像只屯粮的小松鼠，忍不住笑。
洛熙白了他一眼，没空回嘴，专心对付手里的糌粑。
吃得正香，感觉额头有点冒汗，她下意识地抬手，把为了防寒防风一直戴着的、遮住大半张脸的呼吸面罩摘了下来，随手放在桌边，又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茶。
卫祯正低头掰着自己的糌粑，没第一时间留意到这个小动作。
就在洛熙满足地咽下最后一口糌粑，舔了舔沾着糖粒的手指时，邻桌一个穿着当地服饰的小姑娘，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小姑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转向墙上挂着的一个旧式相框，那上面正轮播着一些星际新闻和娱乐快讯。
突然，小姑娘猛地吸了口气，小手指着洛熙，声音脆生生地穿透了餐厅里不算嘈杂的背景音：
“洛……洛熙！是洛熙！活的！”
这声惊呼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餐厅里原本各自吃着早餐、低声交谈的几桌客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一个刷着终端的中年男人猛地抬头，手里的糌粑差点掉桌上；一对穿着冲锋衣、像是游客的年轻情侣，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天呐！真的是洛熙！”
“海军偶像洛熙？她不是确实是在泰拉吗？”
“快看！那双红眼睛！”
“她……她好像……胖了点？”
卫祯警觉。
他这才发现洛熙的面罩不知何时摘掉了！
坏了！忘了这是在公共场合，更忘了LHASA虽然是高原基地，但也是有人烟的地方。
而且，他们之前来旧城区时为了低调，只在飞行车进入基地时用了简单的光学伪装，进了旅馆就完全放松了警惕，更别提在NEWHK用的那套更高级别的面部干扰程序了！
卫祯反应极快，立刻想把面罩给洛熙扣回去，但已经晚了。
“洛熙大将！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妹妹是您的铁粉！”那个刷终端的中年男人第一个冲了过来，激动得脸更红了。
“我也是！我也是！能合影吗？就一张！”年轻情侣也挤了过来。
“洛熙！看这里！”红脸蛋的小姑娘被妈妈抱了起来，兴奋地挥舞着小手。
眨眼间，小小的餐厅就被十几个人围住了。
高原人特有的热情和直爽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那种热切的、带着激动和崇拜的目光，让洛熙头皮发麻。
卫祯立刻起身，像一堵墙似的挡在洛熙身前，手臂向后护住她，脸上是副官面对突发状况时的严肃：“各位，请保持秩序！洛大将正在私人行程中，请勿打扰！”
人群稍微顿了一下，但热情并未消退。
尤其是看到洛熙本人就坐在那里，血红的眼睛带着点懵懂和窘迫，反而更让人觉得真实可爱。
“卫祯少将！通融一下嘛！就签个名！”
“是啊是啊，大将，我们好不容易见到您真人！”
“泰拉离星环军港那么远，能看到您太不容易了！”
洛熙看着眼前一张张真诚又热切的脸。
这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这种被当成焦点围观的场面，在她恢复的记忆里，只有演出前后的景象，没有这种外出时被粉丝认出来的情况。
熟悉的则是那份被喜欢、被期待的感觉，似乎没那么难以接受？
特别是看到那个红脸蛋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洛熙心里那点尴尬和卫祯带来的紧张感，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她轻轻拉了拉卫祯挡在身前的衣角。
卫祯疑惑地回头。
洛熙深吸了一口高原清冷的空气，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自己站了起来，绕过卫祯的保护，直面热情的粉丝们。
脸上努力摆出一点她对着镜子练习过、但依旧不太自然的偶像式微笑。
“大家……早上好。”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听起来意外地温和，“签名……可以的。”
人群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
“一个一个来好吗？别挤，小心碰倒东西。”洛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才想起今天穿的是便装，没带签名笔。
卫祯立刻会意，变戏法似的从自己外套内袋里掏出一支熟悉的金色签名笔。
这家伙，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
第一个签的是那个小姑娘的帽子内衬。
小姑娘被妈妈抱着，害羞地把帽子递过来。
洛熙握着笔，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这几个月被卫祯半强迫练出来的手感，在柔软的布料上签下了“洛熙”两个字。
虽然依旧称不上多漂亮，但至少工整清晰。
“谢谢姐姐！”小姑娘开心地接过帽子，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接着是中年男人的数据板保护壳，年轻情侣递过来的旅行手册扉页……洛熙渐渐找到了节奏，签名动作流畅了一些，脸上那点僵硬的笑容也自然了不少。
她甚至能小声回应几句粉丝“加油”“注意身体”的问候。
气氛出乎意料地融洽。
就在这时，那个最先认出她的红脸蛋小姑娘，被妈妈抱着，视线正好平齐洛熙的小腹。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指着洛熙穿着柔软羊绒衫的肚子，童言无忌地问：“大将姐姐，你的肚子……是不是有小宝宝了呀？我妈妈怀弟弟的时候也这样！”
唰！
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包括正低头签名的洛熙和警惕扫视四周的卫祯，都聚焦在了小姑娘手指的方向。
洛熙签名的动作僵住了。
卫祯的眉头瞬间拧紧，下意识地就想再次把洛熙护到身后，同时思考着如何用最官方的言辞把这个问题挡回去。
然而，洛熙的反应比他更快。
她没有惊慌，也没有立刻否认。
她只是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因为坐下和吃饱而确实比平时更明显一点的、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个在她肚子里悄悄成长的小生命已经成了她身体和生活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她抬起头，迎上小姑娘清澈好奇的目光，也迎上周围粉丝带着惊讶、关切和更多祝福的眼神。
洛熙脸上偶像营业式的笑容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真实、更柔和的，属于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坦然的笑容。
“嗯。”洛熙轻轻点了点头，一只手很自然地抚上小腹，动作轻柔，“是呀，这里有个小宝宝在休息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热烈的反应。
“恭喜大将！”
“天啊！太好了！”
祝福声此起彼伏，带着高原人特有的真挚，没有八卦，只有喜悦。
连那个提问的小姑娘也拍着小手：“小宝宝！好棒！”
卫祯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看着洛熙坦然自若地站在人群里，手抚小腹接受祝福的侧影，眼底深处最后一丝担忧化作了温柔的笑意。
洛熙等大家的祝福声稍歇，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清亮了一些：“谢谢大家。不过，现在呢，我和小宝宝都需要好好休息，才能更快地回到岗位上。”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热切的脸，那是她曾经拼命想获得的人气，也是如今沉甸甸的责任和牵挂。
“偶像的工作，暂时要放一放啦。但是——”她微微扬起下巴，血红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而温暖的光，“等我平安地把这个小家伙带到这个世界，安顿好他，我答应你们，我会回来的！
“回到舞台，回到支持我的大家面前！到时候，可要给我留点位置啊！”
“一定！”
“我们等您！”
“洛熙大将加油！”
小小的餐厅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比刚才更加真挚动人。
签完名后，卫祯适时上前，再次扮演起护花使者的角色，温和地将大家挡下，并示意大家让出通道：“好了好了，谢谢大家的热情和支持！大将需要休息了，也请大家享受LHASA的美景和早餐！”
人群虽然不舍，但还是理解地散开，带着笑容回到自己的座位，只是目光还时不时飘向这边。
洛熙重新戴好呼吸面罩，在卫祯的护卫下快步离开了餐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