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走廊里，火把的光影跳跃不定，将塞拉菲娜的身影拉得细长。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脸上挂着甜美无害的微笑，怀里抱着那根与她气质截然相反的漆黑法杖。
“伊莎贝拉，”塞拉菲娜歪了歪头，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压迫感，“你，是在向我父王，聊我师傅的事吗？”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只有纯粹的好奇，以及好奇之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伊莎贝拉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剑柄，但理智让她强行按捺住了这份冲动。
她按住剑柄的手指收紧了一瞬，感受着熟悉的冰冷触感，强迫自己紧绷的肩背肌肉松弛下来，维持着那副冷静可靠的王女姿态。
“塞拉菲娜？你怎么会在这里？”伊莎贝拉蹙眉反问，试图夺回对话的主动权，“这里是皇宫禁地，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塞拉菲娜脸上的笑容更甜了。
她没有回答伊莎贝拉的问题，只是向前迈了一小步。
就是这一步，让伊莎贝拉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在塞拉菲娜的视野里，伊莎贝拉整个人被一团复杂的光晕包裹着。
大部分是代表着坚定、忠诚的银白色，但在这片银白之上，却漂浮着一缕若有若无，代表着谎言与隐瞒的灰色雾气。
虽然很淡，但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超觉感知不会骗人。
她果然在骗我。
这个念头让塞拉菲娜的胸腔里泛起一股尖锐的刺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但痛楚过后，却是一阵让她指尖战栗的病态兴奋。
伊莎贝拉看着沉默不语，只是微笑的塞拉菲娜，心头压力倍增。
她知道，简单的否认已经没用了。
这个昔日纯粹的圣女，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已经变成了一头难以捉摸的野兽。
“是。”伊莎贝拉最终做出了抉择，她决定部分坦白，“我确实在和父王谈论亚当的事。我与他达成了盟约。”
她直视着塞拉菲娜的眼睛，语气诚恳：“红衣主教的野心已经失控，他想颠覆整个皇室。亚当……他是我们唯一的底牌。”
伊莎贝拉严格遵守了对亚当的承诺，绝口不提那个疯狂的死亡计划。
她只是告诉塞拉菲娜，亚当并没有死，他只是在暗中积蓄力量，会在年庆典礼的关键时刻出现，一举粉碎主教的所有阴谋。
塞拉菲娜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内心深处，那股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像野草般疯长。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联手了。
原来，你们之间，还有着我不知道的、更深的秘密。
凭什么？
亚当是我的师傅，是我的一切……凭什么你要瞒着我，和他单独定下约定？
占有欲如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疯狂滋生。
“原来……是这样。”
塞拉菲娜忽然“恍然大悟”，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感动表情。
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伊莎贝拉的手，眼眶泛红：“太好了……我就知道，师傅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伊莎贝拉，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伊莎贝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塞拉菲娜握着自己的手，手心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那份笑容，那份感激，都像一张精美的面具，完美无瑕，却也寒意逼人。
㠠伊莎贝拉瞬间明白，这层所谓的盟友关系，已经薄如蝉翼。
自己，已经被彻底怀疑了。
“我们……我们是同伴，不是吗？”塞拉菲娜紧紧握着她的手，仰着脸，眼神真挚又纯粹，“既然师傅有他的计划，那我们就要全力配合他！伊莎贝拉，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伊莎贝拉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僵硬的倒影。
她只能扯出一个同样僵硬的微笑，点了点头。
塞拉菲娜松开手，满足地退后一步，轻轻抚摸着怀里那根冰冷的漆黑法杖。
杖身上那股纯粹而熟悉的黑暗气息，是她唯一的慰藉。
她的指尖在法杖上缓缓划过，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脸颊。
亚当是我的。
谁也别想从我这里借走他。
谁也别想。
哪怕是为了所谓的大局。
……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就在这条阴冷的走廊里，进行了一场表面和谐、实则暗流汹涌的讨论。
她们就如何在年庆典礼上配合亚当，达成了将计就计的共识。
由塞拉菲娜假意顺从红衣主教，在典礼上将魔王引出。
而伊莎贝拉则负责调动王城禁卫军，在主教动手的那一刻，立刻封锁全场，瓮中捉鳖。
每一个细节都讨论得天衣无缝，仿佛她们真的是推心置腹的盟友。
“那么，就这么定了。”伊莎贝拉率先结束了这场令人窒息的谈话，“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先告辞了。”
她转身离开，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但后背却感到一阵阵发凉。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已经成了塞拉菲娜眼中最需要监视的目标。
这条路，危机四伏。
看着伊莎贝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塞拉菲娜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她侧过头，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处，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
“伊莎贝拉，我的好盟友……”
“……别让我发现，你对他有别的企图。”
……
与此同时，圣殿的另一处。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跪在红衣主教面前。
“主教大人，属下看到圣女殿下与伊莎贝拉公主在皇宫禁地的密室外有过一次短暂会面。”
红衣主教正擦拭着他那把沾过血的长剑，听到汇报，手上动作都没停，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哼笑，眼神轻蔑。
“哦？说了些什么？”
“距离太远，听不清楚。但看样子，似乎是伊莎贝拉在向圣女施压，两人不欢而散。”
“呵。”红衣主教嗤笑一声，将长剑插回鞘中，“意料之中。那个自以为是的公主，还想拉拢我的圣女？愚蠢。”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宫，眼中满是胜券在握的狂热。
伊莎贝拉越是挣扎，塞拉菲娜就越会倒向他这边。
一切，尽在掌握。
……
现实世界，万国皇家学院。
亚当打了个哈欠，结束了一天的摸鱼生活，慢悠悠地晃回宿舍。
就在他关上门的刹那，一股若有若无的情绪波动，从虚空中传来，与他的灵魂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那股偏执、疯狂、占有欲爆棚的情绪，在经历了一次暴涨后，此刻却诡异地内敛、沉寂了下去，像是潜伏在深海中的巨兽，收起了所有的爪牙，只等致命一击。
是塞拉菲娜。
亚当嘴角抽了抽，随手把书包扔到床上。
“啧。”
“这小徒弟，怎么黑化起来越来越带劲了……”
他揉了揉眉心，一脸嫌弃。
“真麻烦。”
……
第二天清晨。
阳光刚透过窗户，洒在塞拉菲娜房间的地板上。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一名神官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华丽信函。
“圣女殿下，红衣主教大人有请。”
神官的声音毫无起伏，像个木偶。
“主教大人想与您……商议一下，关于在年庆典礼上，净化魔王的最终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