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
伊莎贝拉正在部署防务，骑士们盔甲摩擦的金属声和远处城邦的喧嚣混在一起，被猎猎作响的风吹散。
夕阳的余晖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冷硬的铁锈色。
一个女声，轻柔得像羽毛，毫无征兆地拂过她的耳廓。
“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后背的肌肉瞬间绷成一块铁板。
她猛地转身，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塞拉菲娜。
圣女殿下依旧是那副甜美无害的模样，仿佛刚才那股几乎让她拔剑的杀意只是错觉。
只是，她手中多了一份用教廷火漆封口的羊皮纸手令。
“有事吗，塞拉菲娜殿下？”
伊莎贝拉的语气公事公办，垂在身侧的手，却已下意识地按住了冰冷的剑柄。
塞拉菲娜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将那份手令递到她面前。
“主教大人的命令。”
她声音里的甜意没有一丝杂质，纯粹得令人发寒。
“我将全权主导对魔王亚当·克洛威尔的净化行动。作为皇家骑士团的领袖，你需要全力协助我。”
伊莎贝拉的呼吸顿了一瞬，目光死死钉在那份手令上。
手腕的肌肉绷紧了。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自然。”
“为了方便我们随时商议对策，共同追捕魔王，”塞拉菲娜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从今天起，还请伊莎贝拉公主搬入圣殿，与我同住。”
监视。
这个词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伊莎贝拉的脑海。
“军务繁忙，我需要留在军营。”她冷静地拒绝。
“是吗？”
塞拉菲娜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冷了半分。
“难道说，比起净化魔王，在伊莎贝拉公主心中，皇室对教会的忠诚……是可以被忽略的吗？”
一顶巨大的帽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扣了下来。
伊莎贝拉沉默地盯着她，塞拉菲娜也坦然地回视。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试探，没有威胁，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势在必得。
权衡利弊，为了不在此刻惊动红衣主教，破坏亚当的全盘计划，她别无选择。
“好。”
伊莎贝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但我必须保留与骑士团的通讯权限。”
“当然，我的盟友。”塞拉菲娜“大度”地笑了起来，主动挽住了伊莎贝拉的手臂，亲昵得像一对真正的姐妹。
……
圣殿为伊莎贝拉准备的房间，华丽，却像一口精致的棺材。
她搬进来后才发现，所谓的“通讯权限”不过是一个拙劣的笑话。
房间外，四名圣殿骑士如同雕像般伫立，美其名曰“保护”，实际上却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
所有送出的信件，都会被当值的神官客气地收走，然后石沉大海。
她形同被软禁。
“伊莎贝拉，今天的晚餐，喜欢吗？”
塞拉菲娜端着餐盘，像个真正的姐妹一样，每天准时出现。
她会亲手为伊莎贝拉布菜，甚至会拿起梳子，为她梳理那头被囚禁的烦躁弄得有些凌乱的长发。
“你的头发真漂亮，”塞拉菲娜的声音温柔又羡慕，“师傅他……也喜欢这样顺滑的头发吗？”
梳子划过发丝的动作，骤然停顿。
伊莎贝拉从镜子里，看到了塞拉菲娜那双看似纯净，实则暗藏探究的眼睛。
“亚当……他从不关心这些。”
伊莎贝拉滴水不漏地回答，每一个字都维持着“忠诚盟友”的口径，将亚当塑造成一个心里只有大事、不拘小节的英雄。
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每多说一句，塞拉菲娜眼中那看不见的冷意，就浓重一分。
在她离开后，伊莎贝拉拿起桌上的餐刀。
冰冷的刀锋倒映出她自己毫无表情的脸。
这层虚假的姐妹情谊，比这刀锋本身，更加危险。
……
在不“陪伴”伊莎贝拉的时候，塞拉菲娜便一头扎进了教会最深处的禁忌图书馆。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羊皮纸和腐朽知识的味道。
她摒弃了所有关于“圣光”、“净化”的典籍，指尖拂过一排排落满灰尘的书架，双眼放光地寻找着那些被彻底封存的、记载了“末代魔王”的孤本与残卷。
“……其性冷酷，视万物为刍狗。”
“……其力强大，言语间便可玩弄人心。”
“……其为世界之暗面，万恶之源流。”
塞拉菲娜每看到一个这样负面的词汇，眼中的迷恋和痴狂就加深一分。
她伸出指尖，轻轻划过“玩弄人心”四个字，指腹下的羊皮纸粗糙而冰冷。
一股战栗从尾椎窜上后颈，她满足地眯起眼，喉间溢出一声轻微的、猫儿似的呼噜声。
终于，她在一卷被重重锁链捆绑的秘闻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上面记载，末代魔王拥有一种极其特殊的能力，能与他认可的“眷属”，建立起牢不可破的灵魂链接。
通过链接，魔王甚至能与眷属共享视野。
眷属……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塞拉菲娜的瞳孔里。
她的超觉感知瞬间发动，蛮横地穿透墙壁，精准地锁定了隔壁房间里，那个正坐在窗边，安静得像一尊雕像的伊莎贝拉。
盟约……
眷属！
凭什么！
嫉妒和怀疑如黑色的毒蛇，疯狂啃噬着她的心脏。
……
伊莎贝拉的房间内。
她正对着窗户，手指在冰冷的窗沿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这是一种骑士团内部的秘密光影暗号，通过手指遮挡和放开月光的频率，向远处监视这里的同伴传递信息。
她必须告诉他们，自己安全，计划照旧。
就在她即将完成最后一个字符的传递时。
咔哒。
房门被猛地推开。
塞拉菲娜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夜风从她身后灌入，吹起她瀑布般的白色长发，也吹得伊莎贝拉后颈一片冰凉。
“伊莎贝拉，在看风景吗？”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
“外面的风……可真冷啊。”
伊莎贝拉的动作僵住了。
她看到，塞拉菲娜的目光越过自己，精准地落在了她刚才用来传递暗号的那扇窗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