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大厅。
从阴冷回廊踏入这片殿堂，像是从坟墓钻进了太阳里。
厚重的猩红地毯吞掉了所有声响，两旁汉白玉石柱高耸，禁卫军的铠甲在水晶灯下泛着刺眼的冷光。空气里昂贵的龙涎香浓得呛人，像权力本身一样，蛮横地钻进鼻腔，压得人喘不过气。
莉诺尔的小手冷得像块冰，在亚当掌心里抖个不停。她死死盯着地毯上的花纹，整个人缩得像只受惊的鹌鹑。
亚当感觉到那阵颤抖，他没安慰，反而握住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台阶之上，王座里坐着那个男人。
查尔斯。
沃斯王国的国王，他名义上的长兄。
男人身着金线常服，姿态散漫地靠着。他俯视着走来的两个孩子，湛蓝的眼底没有半点温情。
大厅一侧，几个贵族正领着自家儿子缩着脑袋告罪。
“行了，都退下吧。”
国王的声音慢条斯理，听不出喜怒。
“孩子间的闹剧，不必折腾。但记住了，王室的体面要是再被你们带累，就自个儿去领鞭子。”
“谢陛下！谢陛下！”
贵族们如蒙大赦，扯着自家的混小子灰溜溜地退走。
大厅瞬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国王的目光终于转动，沉沉地压在了亚当身上。
“我亲爱的小弟弟。”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听内务官说，你为了保护武神的女儿，在大门口显了一把威风？”
亚当仰着头，小小的脊背挺得笔直。他没有像那些贵族一样瑟缩，反而直勾勾地盯着这位至高无上的兄长。那眼神里没有敬畏，只有一种被娇惯坏了的、理所当然的傲慢。
这眼神让国王的笑意淡了几分。
“亚当，你要明白你的身份。她是不同的。”
国王坐直了身体，声音压低，透着刺骨的凉意，“她是武神家送来的质子，是用来制衡北境的。你不该和她混在一起，这坏了规矩，懂吗？”
东西！！！
莉诺尔的身体猛地一僵，手指几乎要把亚当的掌心抓破。
亚当却嗤笑一声，稚嫩的声音在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不管她是什么东西。”
亚当非但没松手，反而更粗鲁地把莉诺尔往自己身后拽了拽，像个护食的野崽子，“她是我带回房间的，那就是我的。哥哥，你既然是国王，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去抢就是了，凭什么说我的东西不合规矩？”
这番童言无忌却嚣张至极的话，让国王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再说了，”亚当像是没察觉到大厅里快要冻结的空气，继续大声抱怨，语气里满是孩童式的嫌弃，“我的房间那么冷，火炉里全是灰。连那帮老狗一样的奴才都敢克扣我的木炭。我想让她陪我取暖，难道还要问那些死规矩吗？”
寂静！！！
两侧的禁卫军甚至不敢抬头。在等级森严的王都，从未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查尔斯说话，更别提还是个被遗忘在冷宫的、只有五岁的弃子。
大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就在莉诺尔以为雷霆之怒即将降临时，王座上的查尔斯，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没怒，反而笑了。
“好，好一个你的东西。”
查尔斯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扶手，那双湛蓝的眸子深处没有半点笑意，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既然我弟弟这么喜欢，那这个女孩，就赏给你了。”
他顿了顿，语气像是真的在纵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的死活，你自己看着办。”
亚当一愣，随即小脸上扬起得意的笑，他冲着王座敷衍地躬了躬身：“那就，谢过兄长了。”
说罢，他不再看王座上的男人，拉起还瘫坐在地上的莉诺尔，趾高气扬地转身就走。
“走，我们回去玩。”
看着那两个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一直站在阴影里的王后缓步走出，她眉头紧锁：“陛下，他都快爬到您头上放肆了，您还如此纵容他？”
“你懂什么？”查尔斯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王宫，“父王临死前，属意的是他。若不是他当年才四岁，这王位根本轮不到我来暂代。”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怨毒：“如今才五岁，就这般骄奢淫逸，目中无人。正好，趁他还没想清楚自己的位置，提前把他毁掉，岂不更好？”
查尔斯回头，冷冷地看着王后：“那个女孩，是武神家唯一的血脉。你说，哪天我这好弟弟玩腻了，把她弄死弄残，武神家的怒火，会烧向谁？”
王后恍然大悟。
“这借刀杀人之计，可比把他关进小黑屋，有趣多了。”查尔斯嘴角的弧度变得森然，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