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命令，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整座王宫。
当亚当牵着莉诺尔，在内务官谦卑的引领下，走向那座名为“暖阳殿”的侧殿时，一路上，所有遇到他们的仆人、侍卫，无不远远地就停下脚步，深深地弯腰行礼。
那恭敬的姿态，与他们来时的小心翼翼、无人问津，形成了天壤之别。
暖阳殿。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梦境。
地上铺着柔软厚实的羊毛地毯，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散发着温暖的松木香气。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和新鲜的水果。
还没等他们站稳，门口就传来一阵喧哗。
之前那几个霸凌莉诺尔的贵族男孩的家族，第一时间派人送来了厚重的“赔罪”礼物，一箱箱地被仆人们抬了进来，堆在墙角。
为首的管家，对着亚当点头哈腰，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亚当王子殿下，这是我家主人的一点心意，为小少爷之前的鲁莽向您和莉诺尔小姐赔罪。”
亚当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完全是那副被惯坏了的骄纵模样。
仆人们的态度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们不再是之前那副冷漠麻木的面孔，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讨好的笑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对亚当和莉诺尔恭敬有加。
莉诺尔僵坐在陷进去的鹅绒沙发里，指尖触到甜腻的奶油，却不敢用力抿一下，只是瞪大眼睛盯着火炉里跳动的火苗，整个人像是在看一场随时会碎掉的幻境。
温暖的房间，柔软的床铺，吃不完的美食，还有那些曾经对她视而不见、甚至恶语相向的人，此刻都对她笑脸相迎。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孩。
她看向亚当，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最纯粹的崇拜，以及一丝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困惑。
亚当坐在长桌的另一头，慢条斯理地用小叉子切着盘子里的水果。
一切都安静得过分。
这过分的安静，本身就是一种彰示。
彰示着一位被遗忘的王子，在一夜之间，重新获得了国王的“宠爱”。
晚宴在一种诡异的和谐中结束了。
当最后一个仆人躬身退下，将门轻轻带上时，亚当放下了叉子。
他抬起头，沙发上已经空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小女孩身上那股清冷的、像雪一样的味道。
他一点也不意外。
笼子变大了，也变得温暖了。
可笼子，终究还是笼子。
受过伤的小兽，不会因为换了一间更华丽的牢房，就忘记爪牙的滋味。
亚当站起身，没有在殿内寻找，径直推开通往后花园的侧门。
夜风灌了进来，带着花园里泥土和花草的湿冷气息，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暖意。
他沿着石子小路，一步步走向那片熟悉的、被月光照亮的角落。
……
果然。
在那片他们初遇的、冰冷的宫墙之下，他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莉诺尔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仰着头，正怔怔地望着天上的那轮银月。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让她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更显得苍白而脆弱。
听到脚步声，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回过头，身体绷得紧紧的。
看清来人是亚当后，她才稍稍放松下来，但依旧没有起身。
亚当没说话。
他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在冰凉的石阶上坐下。
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是并排坐着，一起抬头看着月亮。
周围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彼此微弱的呼吸。
许久。
莉诺尔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在夜色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亚当……”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们不会……明天一早醒来，又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这突如其来幸福的不真实感，和对未来的深深恐惧。
亚当摇了摇头。
他抬起小小的手指，指向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语气是与他年龄相符的、不容置疑的认真。
“只要它还在，今天的一切，就都是真的。”
这句没头没尾，甚至有些孩子气的话，却让莉诺尔微微一愣。
亚当转过头，黑沉沉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他没有去解释背后那些肮脏的政治算计，没有告诉她，这份安宁是他用自己未来的所有可能性换来的。
他只是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一个她能听懂的事实。
“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简单的一句话，像一颗石子，重重地砸进了莉诺尔的心湖。
她看着亚当认真的侧脸，看着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
鼻子猛地一酸。
眼眶里蓄积已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咬着嘴唇，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是她自从进入王宫，自从失去父亲的庇护后，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告诫她“别惹麻烦”，不是命令她“安分守己”。
而是，“我保护你”。
莉诺尔伸手死死抠住亚当的袖口，细瘦的手指指腹按得凹了下去，把整齐的绸缎抓出几道扭曲的褶皱。
“亚当……”
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
“谢谢你。”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盖在了她冰冷的手背上。
亚当反手握住了她。
“以后，我保护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承诺感。
莉诺-尔用力地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瘦小的男孩，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回应。
“我……我也会保护你！”
就在她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
亚当的脑海里，一声冰冷的、机械的提示音，骤然响起。
【叮！】
【剧本【凛冬的誓约】第一阶段任务：为莉诺尔寻得一处安稳的庇护所，已完成。】
【评价：完美。】
【奖励：角色：莉诺尔，好感度：依赖。】
【奖励：现实世界体质微量强化。】
【奖励：解锁副本技能【不屈战意】（初级被动）。】
一连串的提示音，像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
亚当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暖流，从身体深处涌出，融入四肢百骸，驱散了夜风带来的寒意。
而眼前的莉诺尔，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重担和防备。
她抬起头，用还沾着泪痕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然后，对着亚当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是她进入这座华丽牢笼以来，第一个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