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被子下床，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指针，正指向早上七点半。
是去学院上课的时间了。
……
万国皇家学院。
亚当走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上，沿途频频感受到周遭学生投来的视线。
沿途学生的视线频频落在他身上，又迅速越过他望向身后，交头接耳。
不对劲。
当他回头时，那些交头接耳的学生又会立刻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
亚当皱了皱眉。
他能感觉到，学院里多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空气中，漂浮着一种极淡的、却让他本能感到排斥的圣洁味道。
就像是有人在学院里，点燃了一整箱的教堂熏香。
他心存疑惑，但并未深究，加快脚步走向自己的教室。
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嘈杂。
亚当推开门，吵闹声却在他踏入的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又很快移开。
亚当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自己常坐的、靠窗的角落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人。
一个白发及腰的少女。
她坐姿端正乖巧，双手轻轻搭在桌沿，像个认真听讲的优等生。阳光透过窗户，在她雪白的发丝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缓缓抬起头，一双灵动澄澈的眼眸，精准地落在了亚当身上。
那张脸娇俏可爱，带着不谙世事的纯净感，与周围学生们或敬畏、或拘谨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反差。
亚当走到桌前，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同学，这是我的位置。”
少女像是才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啊，非常抱歉！我刚来，不熟悉这里的座位安排。”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淑女礼。
“我叫塞拉菲娜，是来自教廷圣派的交换生，您可以叫我菲娜。”
她的笑容温柔又圣洁，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亚当“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地拉开椅子坐下。
菲娜却没有离开，反而拉过旁边的空椅子，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一股好闻的、像是圣殿里白芷花的清冷香气，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学长，我能坐在这里吗？”
菲娜侧着头看他，眼神直白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涩。
“我对学院里的一切都很好奇，想多向您请教一下。”
面对这样一个主动示好的、长相又极为出众的少女，几乎没有男人会拒绝。
亚当看着她那双纯净的眼睛，片刻后，点了下头。
“随便。”
……
课间休息。
身旁的少女几乎是立刻就凑了过来，吐了吐舌头，小声抱怨着刚才的古代魔法理论课有多枯燥。
“学长，我刚才有几个地方没听懂，能借你的笔记看看吗？”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
白皙纤细的指尖，在接过笔记本的瞬间，刻意地、却又显得无比自然地，擦过亚当的手背。
那触感柔软微凉，像一片羽毛。
亚当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菲娜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抗拒，翻开笔记，状似无意地轻声开口。
“对了，我来之前听说，咱们学院里好像有位学长，能同时平衡神圣与黑暗两种截然相反的魔法呢。这种天赋，也太惊人了吧？”
她说话时，眼角的余光始终紧紧锁着亚当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亚当捻着书页的手指顿了顿，指腹在粗糙的纸面上留下了一道轻微的划痕。
他抬起眼，看向菲娜。
女孩的眼眸里满是好奇与崇拜，干净得像一汪清泉。
“不清楚。”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收回了视线。
菲娜嘴角的弧度塌陷了一瞬，但立刻又重新扬起，笑意盈盈，将自己的笔记推了过去。
“那……学长能帮我看看我的笔记吗？我总觉得这个魔法阵的能量回路画得不对。”
在她的笔记本旁边，放着一根看起来像是装饰品的、通体漆黑的短杖。短杖的顶端镶嵌着一颗暗紫色的水晶，造型古朴。
她推过来的时候，那根短杖被笔记本带着，一同滑到了亚当的手边。
亚当伸手去拿笔记本。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那根黑色短杖的底部。
嗡……
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震动，从指尖传来，像微弱的电流，一闪而逝。
亚当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菲娜。
女孩正低头看着那根短杖，眼睛在瞬间睁得极大。亚当看见，女孩那双清澈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随即又恢复原状。
但下一秒，她就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呀，真奇怪，我偶然得到的这根法杖，偶尔会自己响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将法杖收了回去，紧紧握在手心。
似乎是确认了亚当脸上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她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再次凑近亚当，几乎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
少女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肩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
“学长，你讲得比老师还容易懂，我以后……能不能经常找你请教呀？”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娇软的、撒娇般的尾音。
这过分亲昵的距离，让亚当浑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了。
他猛地侧过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菲娜扑了个空，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看着亚当疏离的侧脸，眼圈瞬间就红了，湿漉漉的眼神里写满了委屈和无措。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亚当的衣袖。
“学长……是讨厌我吗？”
她咬着下唇，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鼻音，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立刻引来了周围几道看热闹的目光。
那些目光里，带着对亚当的不满和对少女的同情。
亚当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是，”他耐着性子解释，“只是不习惯和人靠得太近。”
听到这话，菲娜立刻松开了手，像是怕他真的生气。
“对、对不起……”
然而，就在她手指离开衣袖的前一秒，亚当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指尖，在他的袖口上，快速而用力地捏了一下。
那一下，带着不容错辨的、宣示所有权般的力度。
亚当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他再次看向菲娜，女孩已经恢复了那副乖巧纯洁的模样，低着头，像一只做错了事的兔子。
但亚当却莫名觉得，这幅景象无比熟悉。
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偏执，那种刻意营造出的、让他无法拒绝的亲近，让他没来由地想起某种伏在暗处、用伪装耐心引诱猎物的野兽。
这女人……很不对劲。
亚当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菲娜正低着头，指腹近乎迷恋地在那根黑色短杖上缓缓摩挲，像是在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她察觉到他的注视，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眼神却像蛛网，黏腻而滚烫。
……
下课的铃声响起。
亚当刚合上书，一只柔软的手臂就毫无征兆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菲娜仰着脸，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学长，陪我去食堂吃饭好不好？我带了教廷特有的圣光糕点，分你一半呀！”
她的语气娇俏，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挽着他手臂的力道也大得惊人，仿佛怕他跑掉。
亚当试图把手臂抽出来，却被她缠得更紧。
最后，在周围同学越发诡异的目光注视下，他只能放弃抵抗，任由她半拖半拽地走向食堂。
一路上，菲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教廷的建筑风格说到圣光魔法的咏唱技巧，气氛看似无比热闹。
亚当却一言不发，心底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食堂里。
亚当看着对面正小口小口吃着糕点、姿态优雅得像个公主的菲娜，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这根本不是什么偶遇。
从她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这个女人，是在等他。
她到底想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