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火壤藏温,苗御山威

作者:子纤爱吃鱼 更新时间:2025/12/7 23:00:13 字数:3618

流求岛的晨雾像揉碎的牛乳,还没漫过码头的青石板,林晚星的船队已扬起缀着稻穗纹的风帆。甲板上的杂交稻种袋用棕榈绳捆得紧实,旁侧堆着岛民送的珊瑚砂滤水器——每个器壁都刻着“护禾”二字,纹路浅而清晰,与萧彻腰间悬着的玉佩纹样分毫不差。他指尖划过新置恒温箱的竹纹,声音沉稳:“水师探马来报,爪哇岛火山近来安稳,只是雨林瘴气重,我让人将硫磺皂缝进你行囊侧袋,贴身放着能防蛇虫。”说着掀开箱盖,里面垫着的红树气根还带着海腥气,稳稳护着从流求移栽的壮苗。

离岸时,首领举着磨得发亮的贝壳号站在最前,螺声呜呜地在海面上荡开涟漪,惊起几只白鸥。流求农师捧着本线装的《岛田蓄雨录》挤上船,竹纸页边沾着淡赭色的火山灰印记:“这是我们记的种稻法子,虽粗浅,或许能给爪哇的朋友帮衬。”林晚星指尖捻开泛黄的纸页,发现每页都夹着片压平的稻叶标本,最末页是个小岛民的简笔图——流求的田、岭南的荔、大雍的禾,用金线细细连在一处,线尾画着个歪扭的“护禾”玉佩。

船行五日,远远便望见爪哇岛的轮廓从海平面浮起——墨绿的雨林像覆在大地上的绒毯,裹着座青灰色火山,山脚下的梯田泛着火山灰特有的赭红,被朝阳浸得像铺开的锦缎。靠近码头时,热浪混着淡涩的硫磺味扑面而来,几个穿蕉叶裙的农人手举刻稻穗的木牌等候,裙摆沾着火山灰的印记;领头老者额头纹着深褐的火山图腾,双手捧着陶碗:“我是爪哇部落的巫祝,首领让我来接您,火山脚下最肥的火壤,都给您留着呢。”

跟着巫祝走进梯田,林晚星才真切觉出这土地的肥沃——赭红色的火山灰土松得能攥出细沫,指缝间渗着温热的湿气,比江南淤土更润手。“去年大雍商队送来稻种,我们种在火壤里,亩产比本地谷多两倍。”首领黝黑的脸上刻着笑纹,指腹摩挲着田埂边的竹棚立柱,“您要的木耙、陶罐、山泉水都备齐了,就等新苗扎根,我们也尝尝高产稻的香。”

可杂交稻苗刚移栽三日,意外就砸了下来。清晨的雾还没散,农人们已连滚带爬地跑来,粗布衣袖沾着泥点,声音发颤:“赵大人!苗、苗枯了!”林晚星提着裙摆奔到田边,心口一沉——刚抽叶的稻苗全蔫着脑袋,叶尖卷成焦褐色,像被火燎过;她蹲下身拔起一株,根须没烂却发脆,指尖碰一下就掉渣。更反常的是,田边的泉水竟带着微烫的温度,指尖沾的土,比往日暖了不少。

“是火山发怒了!”部落的保守派长老突然冲出人群,石斧柄被攥得泛白,喉间滚着粗气吼道,“这外地女人带来的苗触怒了火神,要把她绑去祭山,才能平息怒火!”他身后的族人纷纷跪在田埂上,往火盆里扔着祭祀用的谷粒,火星子溅在赭色土上。巫祝眉头拧成疙瘩,却没反驳,只是蹲下身将手掌贴在土上,片刻后起身:“火山口的烟比往日浓,泉水温度涨了两度,怕是地下的热气翻上来了。”

萧彻立刻点了水师亲兵去查火山动向,回来时银甲上沾着火山灰,脸色凝重:“火山没有喷发迹象,但地层热气往上涌,梯田下的土温已近四十度,稻苗根系耐不住这热度。”他递来块从火山脚捡的热石,石面还泛着淡红,“白天土温最高,夜里稍降,但苗已受损,再拖两日就全救不活了。”林晚星指尖捏着那块热石,指腹感受着渐散的温度,忽然眼底亮起来,抓起一把火山灰土:“热不是祸,是能借的力。”

“疯话!”长老石斧往田埂上一劈,火星溅到枯苗上,“苗都快死光了,还说是什么力!”林晚星没理他的怒吼,转身对围拢的农人们道:“去砍碗口粗的青竹,截成半人高的筒;再找中空的芦苇杆,要最直的!”她接过农师递来的竹片,在地上画得飞快,“把竹筒埋在稻苗旁,筒底接芦苇杆,一直通到田边的冷泉——热气往上冒,冷泉顺着芦苇杆流进竹筒,既能给根系降温,又能浇苗。”说着弯腰将竹筒套在一株枯苗根部,动作干脆利落。

可保守派的族人根本不肯动手,趁众人不注意,竟偷偷把埋好的竹筒全拔了。夜里更出了乱子——萧彻的护卫在田埂抓到两个黑影,他们正往试验田边堆干草,手里还攥着点火的火折子。“是长老让我们做的!”两人吓得瘫在地上,粗布裤腿磨破了皮,“他说烧了外地苗,火山就会息怒,去年火山小动,烧了半片雨林就安稳了,我们不敢不听……”

林晚星没罚他们,反而让农师扛来恒温箱,里面是特意留的三株受损稻苗。她找了三个椰壳,都装上火山灰土,分别栽下稻苗:“这个用普通冷水浇,这个用温泉水浇,这个按我的法子,套竹筒引冷泉。”她将椰壳摆在田埂中央,声音掷地有声,“明日天亮看结果,若我的法子没用,我随你们去祭山。”萧彻搬来竹凳坐在一旁,腰间的玉佩偶尔与竹凳碰撞,发出轻响,陪她守到天明;水师亲兵则围着试验田站成圈,防备再有人破坏。

第二日清晨,田埂上挤得水泄不通。普通冷水浇的苗彻底枯成了黄褐色,温泉水浇的苗叶尖焦得卷成了团,唯有套着竹筒的那株,竟从焦叶间抽出半寸新绿,嫩得像抹玉。“真活了!”巫祝上前掀开竹筒,里面的水还凉丝丝的,稻根在温热的土里扎得紧实,他声音都发颤,“这法子真能把热气挡住!”长老脸色白了又青,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过一株苗,指不定是巧合!再等一日!”

可老天偏要证她的清白——正午时分,火山口突然喷出一股白烟,像条白绫飘在半空,田下的土温猛地涨了五度。没套竹筒的本地稻苗瞬间枯了一片,叶子卷得像枯草,而试验田的杂交苗,靠着竹筒里不断流进的冷泉,竟只是叶尖微卷,茎秆还挺得笔直。林晚星立刻挥挥手:“快在田埂挖半尺深的浅沟,把冷泉引过来,绕着梯田围一圈‘环田水带’!”她踩着泥往田埂上跑,裙摆沾了泥点也顾不上,“这样整块田都能降温,就算热气再涨也不怕!”

这时,去火山脚探查的水师亲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举着一丛稻苗,稻叶卷着却透着韧劲:“赵大人!火山脚下的热泉边,长着一片野稻!根扎在热土里都没死!”林晚星眼睛一亮,拔腿就往火山脚跑——红褐色的热泉边,几丛野稻长得不算高,却精神得很,稻穗上的谷粒饱满紧实,捏开一粒,米质还格外细腻。“这是天生的耐热水稻!”她小心翼翼地用竹片挖起一株,根须上还沾着热土,“和我们的杂交稻杂交,就能育出既耐温又高产的新种!”

长老跟着去了火山脚,看着热泉边扎得牢固的野稻,又回头望了望试验田泛着新绿的苗,突然将石斧往地上一扔,石斧“当”地砸起火星。他对着林晚星深深鞠了一躬,背脊弯得像田埂上的竹:“是我糊涂,被老规矩蒙了眼,错怪了您。”他身后的族人也都跪了下来,齐声喊道:“请您教我们种稻,我们再也不搞那些没用的祭祀了!”林晚星赶紧上前扶起他,把野稻苗塞进他手里:“大家一起动手,把野稻移到试验田,咱们一起培育新种!”

接下来的几日,全族的人都动了起来。林晚星教姑娘们用棉线绑住野稻和杂交稻的稻花授粉,教汉子们用竹筒搭育苗棚,白天引冷泉降温,夜里则掀开棚顶,让地热烘着苗根保暖。萧彻带着水师亲兵疏通冷泉河道,把淤塞的泥沙清干净,让环田水带的水流得更通畅。巫祝也改了旧规矩,把祭祀用的谷粒磨成粉,掺在火山灰里做基肥,手里的木杖敲着田埂:“火神的恩赐,该用在养苗上,这才是真的敬神。”

十日过后,杂交成功的稻苗终于长稳了——叶杆比普通稻粗实一倍,叶尖带着野稻特有的淡红色晕,像抹了胭脂;根系在热土里扎得极深,就算正午土温最高时,也能挺拔生长,稻叶还透着水光。“这苗就叫‘火山禾’!”首领摸着稻苗的叶尖,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既不怕火山的热,又长在火壤里,是火山给我们的宝贝,也是您给我们的活路!”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快船的影子,流求岛的使者站在船头挥着手,近了才看清他手里举着封染着海风湿气的信,声音洪亮:“赵大人!流求的‘抗盐稻’收了,亩产比您在时翻了一倍!还有京里来的急信,说丫丫姑娘跟着沈先生,在京郊种出了‘双季火山禾’,陛下要召您回去受封!”

林晚星接过信,信纸带着江南的水汽,沈括的字迹里满是激动:“丫丫发现京郊温泉地的土性与爪哇热土相似,将您寄回的野稻种试种,竟一年能收两季。陛下已下旨,设‘天下农署’,要您任署令,统管各地粮种培育,还说要封您为‘护农侯’。”信末的画是丫丫的笔迹,小姑娘站在温泉边的稻田里,身边跟着穿青衫的新储君,两人手里都举着“火山禾”,稻穗上画着小小的“护禾”玉佩,与萧彻腰间挂着的那枚,纹路一模一样。

萧彻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画里的玉佩上,又转向火山脚下的新苗,声音温和:“水师已备好回京的船,顺道经过占城、岭南,我们可以绕路去看看各地的稻苗长势。”林晚星却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火山禾”的根系,热土里的根须缠着火山灰,像与这片土地长在了一起。她抬头时,阳光落在脸上,笑得轻快:“再等几日,等‘火山禾’抽穗,我要让爪哇的农人们先尝新米——爵位不急,百姓的饭碗最急。”

夕阳落在火山顶上,给赭红色的山体镀上一层金边,连喷吐的白烟都染成了金粉色。林晚星站在田埂上,看着农人们用竹筒给稻苗浇水,水珠落在叶尖上滚成珍珠;孩子们举着稻秆编的小火山玩耍,笑声惊起田边的雀鸟。远处的热泉冒着白烟,与稻田的水汽混在一起,像给整片梯田织了层朦胧的金纱,连空气里都飘着稻叶的清香。她知道,回京受封不是终点——南洋的风、西域的沙、漠北的霜,还有无数土地在等着“火山禾”的足迹,而她的农政之路,会跟着禾苗的根须,扎向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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