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比亚的篝火还未燃尽,林晚星的粮船已驶入红海。甲板上的“海稻”种用细沙铺底盛在陶盆里,外壳的盐霜在晨风中泛着微光——这是沈括特意叮嘱的保存法,说红海盐分重,得让种子先“沾沾盐气”。丫丫坐在船舷边,将鳄鱼牙配饰系在装着阿拉伯胶树籽的布包上,布包上绣着新学的太阳纹:“娘,阿克苏姆的通译说他们敬太阳神,这太阳纹能让他们喜欢我们的稻种。”
萧彻握着红海航线图立在船头,图上用朱砂标出“阿杜利斯港”的位置,那是阿克苏姆王国最繁忙的商港。他指尖划过标注“盐滩”的区域,眉头微蹙:“前哨探得,阿克苏姆的农田都在盐滩边缘,去年红海水倒灌,半数田地都泛了白碱,他们的麦种全烂在了地里。”他转身让人搬来新制的“刮盐犁”,犁刃是用鲨鱼骨磨的,锋利又耐腐,“这是水师按你的图纸改的,能刮去盐滩表层的碱土。”
船抵阿杜利斯港时,码头上已围满了人。阿克苏姆人穿着绣着太阳纹的麻布长袍,头上裹着彩色头巾,手里举着嵌宝石的太阳图腾——见到粮船挂的稻穗旗,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个穿金袍的祭司举着铜制太阳杖走上前:“外来的种子会污染太阳神的土地,你们的船不能靠岸。”他身后的武士立刻举起长矛,矛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林晚星刚要开口,丫丫突然举着陶盆跑下跳板,盆里的海稻种刚冒出嫩白的芽,芽尖沾着细盐:“这是能在盐里长的稻种,就像你们的骆驼能在沙漠里活!”她指着远处的盐滩,“太阳神让海水滋养土地,我们的稻种能让土地长出粮食,这是太阳的恩赐呀。”祭司盯着陶盆里的芽尖,突然伸手沾了点细盐,放进嘴里尝了尝——那是红海盐的味道,和他们日常敬神用的盐晶一模一样。
跟着祭司走进阿克苏姆王城,林晚星才看清这里的困境。盐滩边缘的田地全盖着层白霜,刚种下的麦种发了霉,妇女们正用木瓢往田里浇淡水,可水一渗进土就变成了咸的;阿拉伯胶树下堆着晒干的椰枣核,孩子们捧着空陶罐在水井边排队,井里的水也带着淡淡的咸味。国王坐在嵌着象牙的宝座上,手里握着太阳纹权杖:“不是我们不愿试,是去年试种外来麦种,耗光了三成淡水,最后只收了半袋瘪粒。”
林晚星没多说,带着农师直奔盐滩。她让人用刮盐犁刮去表层碱土,露出下面的褐土,又教众人将海稻种与阿克苏姆的骆驼刺粉混合:“骆驼刺耐盐,它的粉末能帮稻种扛住土里的咸气。”她让人挖了个浅坑,倒进红海水,将泡过的海稻种撒进去:“三日发芽,十日扎根,若活不了,我们立刻离开,分文不取。”萧彻则带着亲兵和商队伙计,在盐滩边缘挖起导流沟——要把涨潮时的海水引到坑洼里,留着给稻苗“喂盐”。
可试种的第二日,陶盆里的稻芽就被人拔了。萧彻在阿拉伯胶树下抓到个少年,他怀里揣着祭司的令牌,手里还攥着半截稻芽:“祭司说这是外来的邪种,会惹怒太阳神,让我们的水井都变咸!”林晚星却没怪他,反而递给他半块火山禾做的米糕:“你去把稻芽种回盆里,等它长出来,我教你用稻秆编太阳图腾。”
当晚,红海上刮起了风暴,盐滩上的导流沟被海水灌满。天刚亮,林晚星就带着人跑到盐滩——只见浅坑里的海稻种不仅没被淹,反而冒出了更多芽尖,芽叶带着淡淡的绿色。祭司和国王都赶来了,看着泡在咸水里的稻苗,祭司突然跪下身,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祈祷:“是太阳神接纳了这稻种,让它在盐土中生长。”
解决了信仰的阻碍,林晚星立刻推广新的种法。她教众人在盐滩上挖“方格田”,田埂用阿拉伯胶树的树干垒起,既能挡海水又能保水;将海稻与耐盐的鹰嘴豆套种,鹰嘴豆的根瘤能给稻苗增肥,收了稻还能吃豆子;丫丫则带着孩子们用稻秆编太阳图腾,编好的图腾插在田埂上,风一吹就沙沙响,像在唱敬神的歌谣。
新的难题很快又来。盐滩的淡水不够浇苗,国王急得直跺脚,祭司却突然想起个地方:“山后有处太阳泉,泉水是淡的,就是路远,要穿过沙漠。”林晚星立刻让人跟着祭司去找泉眼,又教众人用阿拉伯胶树的汁液做防渗膜——把汁液涂在陶罐内壁,装水时就不会漏了。萧彻则带着水师亲兵,在沙漠里挖起简易水渠,用骆驼皮做的水袋接力运水,终于把泉水引到了盐滩。
一周后,海稻苗长得绿油油的,根须在咸土里扎得牢牢的,叶片上带着层细盐,像撒了层碎银。国王让人杀了骆驼,烤得外焦里嫩,邀请林晚星和萧彻参加太阳祭祀仪式。祭祀台上,林晚星将新煮的海稻米粥盛在太阳纹银碗里,和祭司一起献给太阳:“这是太阳神、红海与土地的馈赠,是天下农人的福气。”祭司举着银碗,对着太阳高声喊道:“从今日起,稻苗与太阳神同享祭祀!”
这时,南洋的信使骑着骆驼赶来,身上沾着红海盐的结晶,手里举着封蜡信:“赵大人!沈先生从长安来信,说‘丝路农脉司’已在大食设了分署,欧洲的拜占庭帝国派使者来求稻种,还带来了他们的橄榄种!”信里夹着粒橄榄种,外壳光滑,带着地中海的气息,“沈先生说,橄榄和海稻套种,说不定能在海边种出粮和油。”
萧彻将新的航线图铺在祭祀台上,指尖从红海划到地中海:“水师已和阿克苏姆达成协议,他们用香料和象牙换我们的稻种,我们的粮船能借阿杜利斯港补给,直航拜占庭。”他看向林晚星,眼里满是笑意,“陛下说,等你把红海的稻脉铺好,就派新的农师来接替,让你去欧洲看看橄榄园。”
夕阳落在红海上,将海水染成金红色。林晚星站在盐滩上,手里握着橄榄种,指尖传来地中海的温润;丫丫正和阿克苏姆的孩子们用海稻秆编小船,船帆上绣着太阳纹和稻穗纹,放进红海时,被海浪推着往远方飘;祭司将枚太阳纹银佩挂在她脖子上,说这能护着稻种平安抵达欧洲。
林晚星望向地中海的方向,那里的橄榄园正等着海稻的足迹,美洲的玉米地、澳洲的草原也在呼唤新的粮种。但她不再急切——身后有萧彻的守护,有丫丫的陪伴,有努比亚、阿克苏姆农人的信任,更有这株能在盐土里生长的海稻,正顺着红海,穿过苏伊士,沿着地中海,将丰收的希望带给每一片被盐碱困扰的土地。这跨越山海的稻脉,终将在太阳的照耀下,在天下每一寸土地上,结出沉甸甸的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