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劈开澳洲东海岸的晨雾时，连片的红土如烧红的绒毯铺到天际。袋鼠草长得比人高，穗子在海风里摇成金浪，几只灰袋鼠蹲在草从后，圆耳朵警惕地对着粮船转动——这是沈括信里提过的“红土荒原”，也是“玉稻”要征服的新土地。
刚放下跳板，就见一群裹着袋鼠皮的原住民举着石矛围上来，他们脸上涂着红土图腾，腰间挂着鸸鹋羽毛，领头的老者握着根嵌着贝壳的木杖，杖头刻着袋鼠草纹样：“去年来的白人，用铁壶换走我们的淡水，还烧了半片草地。”他盯着萧彻腰间的弯刀，“你们也是来抢地的？”
丫丫抢先跳下船，举着手里的稻秆编物——是只歪头的小袋鼠，稻穗做的尾巴蓬松可爱：“我们是来送粮种的，这‘玉稻’能在红土里长，和你们的袋鼠草做朋友。”她从布包掏出块玛雅玉米饼递过去，“这是美洲的玉米做的，我娘种的稻，比这个还香。”老者身边的小娃盯着稻秆袋鼠，突然伸手接了玉米饼，咔嚓咬了一大口。
跟着老者走进部落，林晚星才摸清这里的困境。红土看着肥沃，却像筛子般存不住水，一场日晒就裂成碎块；袋鼠草疯长，根系盘在土里抢养分，种下去的野麦只长秆不长穗；妇女们用木勺从深窖里舀水，窖底的水已见了泥底，水面浮着细小的红虫。“不是我们不信，是土地太倔，外来的种活不了。”老者指着远处的枯麦丛，“白人留下的麦种，全成了袋鼠的口粮。”
林晚星蹲身抓了把红土，指腹碾过，土粒细腻却缺乏黏性。她突然眼睛一亮，指向丛密的袋鼠草：“这草是宝贝。”让人立刻卸粮种，教部落人割下袋鼠草的枯叶，混着水师带来的牛羊粪铺在地里：“枯叶能挡日晒保水，牛羊粪能黏合红土，‘玉稻’的根能扎三米深，正好能避开袋鼠草的须根。”
萧彻则带着亲兵和部落男子挖“漏斗井”——在红土上挖直径丈许的圆坑，坑底铺着晒干的袋鼠草纤维，再盖层薄泥：“这样收集的雨水不会渗走，够浇半亩苗。”他举起新制的木犁，犁头是用鲨鱼骨磨的，“这犁能犁开板结的红土，比石锄省劲十倍。”
试种的第五日，“玉稻”刚冒尖就出了岔子。一早去田边，竟见几只袋鼠闯进苗床，踩倒了半片苗。部落的青年要举矛去赶，林晚星却拦住了：“它们是来吃袋鼠草的，不是故意害稻苗。”她让人在苗床周围扎起简易围栏，用稻秆编出菱形网眼——刚好能拦住袋鼠，又不影响袋鼠草的通风。
可麻烦没断。部落里的巫祝突然站出来反对，举着石斧砍断围栏：“红土是祖先的血，不能种外来的苗！”他身后的几个青年跟着起哄，要拔光田里的稻苗。丫丫突然跑过去，把颈间的玉米项链摘下来，挂在巫祝的石斧上：“这是美洲玉米神的信物，稻苗是来帮我们的，不是害我们的。”她拉着巫祝去看苗床，“你看，稻苗旁边的袋鼠草长得更壮了，它们在互相帮衬。”
巫祝盯着苗床，果然见稻苗的根须周围，袋鼠草的须根长得更粗了——原来“玉稻”吸收深层水后，红土表层的湿度刚好适合袋鼠草生长。他沉默半晌，突然将石斧插在田埂上：“再等十日，活不了就拔。”
十日刚到，一场热风突然席卷荒原。红土被晒得发烫，稻苗的叶片开始卷曲。巫祝刚要开口，林晚星已让人砍来带叶的袋鼠草，搭在稻苗上方做遮阳棚，又教众人将“玉稻”的稻壳磨成粉，混在水里浇苗：“稻壳粉能锁住苗秆的水分，就像给稻苗穿了件衣裳。”
夕阳西下时，稻苗果然重新舒展开叶片。更惊喜的是，苗床周围的袋鼠草竟抽出了新穗——“玉稻”带走深层盐碱，反而让袋鼠草长得更旺。老者握着林晚星的手，将枚鸸鹋羽毛插在她发间：“这是我们的‘信羽’，以后你就是红土的客人。”他让人扛来几袋晒干的袋鼠草籽，“换你的稻种，我们全族都种。”
就在这时，南洋的信使驾着快船赶来，身上沾着红土的粉末，手里举着封蜡信：“赵大人！沈先生从长安来信，说万国农会定在三月后，拜占庭、法兰克的农师都已动身！”信里夹着粒新培育的“红土稻”种，外壳泛着红土般的色泽，“这是用‘玉稻’和澳洲红土改良的，只认红土扎根。”
萧彻将新绘的澳洲航线图铺在红土上，指尖从东海岸划到西海岸：“水师已和部落达成协议，在这处海湾建‘粮种驿站’，以后‘玉稻’能顺着海岸线传到澳洲各处。”他看向林晚星，眼里满是笑意，“陛下说，万国农会要让你坐首座，让天下人都看看，你种出的稻脉有多远。”
丫丫正和部落的孩子们用稻秆编袋鼠，编好的袋鼠嘴里叼着“玉稻”穗，被挂在部落的图腾柱上。林晚星摸着发间的鸸鹋羽毛，手里握着那粒“红土稻”种，红土的温度从指尖传来。远处的红土荒原上，“玉稻”的苗叶在晚风里轻摇，与袋鼠草的金穗相映，像铺了满地的碎金。
她知道，澳洲的红土只是稻脉的又一站。万国农会的钟声已在长安敲响，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稻种、农师，终将在长安汇聚。而她的脚步，也将跟着这株“玉稻”，从红土荒原回到故土，再带着更旺的禾火，走向更远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