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荔枝香还沾在船帆上,林晚星的返程船队已载着“防瘴稻”种驶向长安。粮种舱里,岭南的橡胶种和吕宋的土样整齐码放,农师学堂的三个小徒弟正围着“稻蔗套种”的图册争论——十二岁的漠北娃阿木攥着鹿骨小犁,“到了吕宋,我要试试用这犁翻滩涂”;波斯女童莉娜捧着稻菊种,“稻和花套种,连虫子都少”;占城男孩阿水则晃着浮水稻穗,“吕宋多水,浮水稻肯定能长”。
刚驶入琼州海峡,就见一艘插着“农脉同盟”旗号的快船追来。吕宋信使裹着沾盐的麻布,裤脚还滴着海水,手里举着半截被风刮断的稻秆:“赵大人!吕宋遭了台风,刚种的南洋稻全被刮倒,滩涂被海水淹成了盐碱地,部落人都在搬石头挡海!”他掏出张皱巴巴的地图,“首领说,若再种不出粮,就要弃岛迁走了。”
船队转向吕宋时,沈括的急信也送到了,信里裹着粒“台风稻”种——用“防瘴稻”与南洋野生稻杂交的,茎秆粗壮耐倒伏,还附了张“防台风稻架”草图:“学堂农童们说,用椰子壳和藤条编架,能托住稻秆抗风。”萧彻已让人改造船载农具,把鲸骨犁换成了轻便的木犁,还备了百捆红树林藤条:“水师探得吕宋有大片红树林,藤条够编稻架,树皮还能改良盐碱土。”
抵达吕宋时,台风刚过十日,海滩上的稻秆还歪歪斜斜泡在盐水里。穿麻布短衣的吕宋部落人举着竹矛围上来,首领卡瓦握着嵌贝壳的竹杖,脸上有被海风刻出的皱纹:“去年白人来换稻种,给的是烂种,还烧了我们的红树林。”他盯着阿木手里的小犁,“你们也是来骗地的?”
“我们是来送能抗台风的稻种!”阿水抢先跳下船,举着浮水稻穗跑过去,莉娜则把稻菊编的花环戴在卡瓦孙女头上,阿木干脆用鹿骨犁在滩涂划了个“稻”字:“这犁能翻盐土,种出的稻穗比椰子还饱满。”丫丫举着稻秆编的台风螺,螺壳里藏着粒“台风稻”种:“这稻秆硬得像藤条,台风刮不动,比你们的椰子树还结实。”
跟着卡瓦走进部落,林晚星才看清困境。海边的滩涂泛着白霜,是海水退去后留下的盐碱;仅存的稻田里,稻秆断成半截,根部泡在咸水里发烂;妇女们用竹筒从山涧背淡水,孩子们则在礁石上捡贝壳充饥。“不是我们不信,”卡瓦踢了踢滩涂的盐壳,“台风每月都来,盐土又烧苗,什么种都活不过半月。”
林晚星蹲身抓了把盐土,指腹碾过,盐粒扎手却混着红树林的腐叶。她眼睛一亮,指向海边的红树林:“这树是宝贝。”让人立刻卸装备,教部落人和农童们割红树林的气根,混着石灰、椰子壳灰铺在滩涂:“气根能吸盐,椰壳灰能中和碱性,‘台风稻’的根能扎进红树林的根系里,稳如磐石。”
萧彻则带着水师和部落男子搭“防台风稻架”:用粗藤条编成长方形框架,四角插在石桩上固定,框架里铺着晒干的椰壳纤维:“稻苗长在架里,台风来了能顺着风摆,不会被刮断。”他又让人挖“潮汐排水沟”,沟底铺着竹篾和红树林皮:“涨潮时存淡水,退潮时排盐水,够浇十亩田。”
试种的第七日,一场小台风突袭吕宋。狂风卷着海浪拍向滩涂,卡瓦急得要冲去护苗,林晚星却拉住他:“看稻架。”众人望去,稻架顺着风向微微晃动,“台风稻”的茎秆像弹簧般弯曲,却没一根折断,架下的排水沟正顺着潮汐排走海水。台风过后,稻苗只歪了些,叶片依旧翠绿。
可麻烦没断。部落的巫祝突然举着骨刀砍向稻架:“白人就是用‘架’圈我们的地!这稻是引台风的邪物!”阿木立刻挡在稻架前,举起鹿骨犁:“这架是护稻的,不是圈地的!你看,稻苗没断,你的红树林也没坏。”莉娜则把稻菊编的花环戴在巫祝头上,“花和稻是朋友,台风也能和稻做朋友。”
巫祝盯着稻苗,果然见“台风稻”的根须缠着红树林的气根,长得更结实了——稻根吸收的淡水,反而让红树林的叶片更绿。他沉默半晌,把骨刀插在田埂上:“再等十日,若能结穗就留。”
十日刚到,滩涂里的稻苗竟抽出了稻穗,更惊喜的是,萧彻提议的“稻虾混养”也成了——排水沟里的淡水养着吕宋的河虾,虾粪成了稻苗的肥料,虾还能吃掉稻虫。卡瓦捧着饱满的稻穗,把枚用珍珠磨的稻穗佩饰挂在林晚星颈间:“这是‘海宝佩’,你是吕宋的禾母。”他让人扛来几袋晒干的虾干,“换你的稻种,我们全岛都种。”
这时,南洋的信使驾着商船赶来,船舷上堆着吕宋的椰子和新收的稻穗:“赵大人!沈先生来信,农脉同盟的粮船到了印度,‘台风稻’和当地的黄麻套种成功,织出的布又结实又防潮!”信里夹着粒新培育的“海稻”种,外壳泛着海水的淡蓝,“这是用吕宋的稻种和南极的‘冰稻’改良的,能在半咸水里长。”
萧彻将新绘的南洋航线图铺在椰子壳做的桌上,指尖从吕宋划到苏门答腊:“水师已和卡瓦达成协议,在这处海湾建‘海田粮种驿站’,用稻种换吕宋的珍珠和香料。”他看向林晚星,眼里映着椰林的光影,“学堂的农童们说,想跟着商船去印度,教那里的人种‘稻麻套种’。”
夕阳西下时,吕宋的海滩上满是欢笑声。丫丫和农童们用稻秆编台风螺和虾,挂在红树林的枝桠上;卡瓦的孙女正跟着莉娜学编稻菊花环;阿木则用鹿骨犁在新开辟的滩涂上翻土,阿水跟在后面撒稻种。林晚星摸着颈间的珍珠佩饰,手里握着“海稻”种,指尖传来海水的温润与稻种的生机。
她知道,吕宋的滩涂不是终点。“海稻”的种子会顺着南洋的洋流漂向印度,农师学堂的禾火会跟着商船照亮更远的海域。身后有萧彻的守护,有丫丫和农童们的传承,有天下农人的同心,这株抗过台风、耐过盐碱的稻苗,终将在每一片渴望丰收的海田上,结出沉甸甸的硕果——无论那是极寒的苔原,湿热的瘴地,还是台风频发的海岛。
当晚,远洋商船的钟声从海湾传来,船主站在船头高喊:“赵大人!我们要去美洲运新作物,要不要带稻种去试试?”林晚星望着商船远去的方向,仿佛看见“海稻”的稻苗正在美洲的河滩上发芽,与玉米、土豆的藤蔓交织在一起,织成跨越山海的丰收画卷。这,又是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