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玛尔库特,一座美丽的滨海城市。
它坐落于交通要道之上,联通着数个文明间的贸易。由于它的沿城海岸线酷似弯月,被人们誉为“月牙上的明珠”。
载着亚斯塔的马车沿平整的砖石路缓缓驶进城内,透过车窗,亚斯塔看到了与外部城墙筑起的庄严肃穆相去甚远的景象。
街边,各色各样的店铺与摊贩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卖力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冒险者模样的家伙们为了几枚钱同商贩争得面红耳赤,穿着异国服饰的猫耳少女拿签子戳着不知名的小吃,露出满足的神情。
这里的人们热情、善良,就好像是亚斯塔前世所看小说中常见的中世纪集市,让她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遥遥望去,脚下砖石路的尽头是一棵无比巨大的树木。
它巨大的树冠冲入云霄,从云中透出的树枝纷繁交错,为这座城市编织出翠绿色的穹顶。树冠所延伸出的半透明魔力屏障如一道球形帷幕,沿着天际向远方落下,将凛风山脉以西的区域尽收其中。
通过先前与梅莉的交流,亚斯塔了解到,眼前的这棵世界树并不是真正的世界树,而是世界树在“大崩毁”后形成的九根“支干”之一。
真正的世界树,早在那场灾难之后便消失在深渊遍布的极北之地,与人类失去了联系。
这九根“支干”虽同样有着庇护生灵的能力,但世界之荫的大小仅能保护根系下生长的文明偏安一隅,整片大陆也因此被分为“九大文明”。
而贸易王国玛尔库特,正是第九支干玛尔库特所结出的硕果。来自各地的商人与工匠聚集于此,以金钱与技艺堆砌起这个光鲜亮丽的“黄金王国”。
世界树粗壮的树干下,一座雄伟的银白王宫依着树根而建,如树冠般展开的白金色的斜顶上,金色的瓦片层层叠叠,似叶片般泻下,向来者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的财力。
“小亚,快看,那是冒险者协会总部。”
马车在岔路口因为人流而停下,梅莉指着窗外不远处,向亚斯塔介绍起来。
顺着梅莉的指引,亚斯塔一眼就看到了那栋与附近楼房格格不入的建筑。
它仅有三层楼高,却占据着约莫一个街区的土地,它的外观方方正正,成片的窗户隐没在坚固石材筑成的灰黑色表面下,如同一座庄严的堡垒。
若非它在门前的广场上放置了一个巨型剑盾冒险者徽章雕像,不明所以的人或许会将它认作古文明留下的遗迹。
不过,比起这座建筑本身,亚斯塔更在意另一件事。
“小亚?”
“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啊,没有没有。”
或许对于生性活泼的梅莉来说,向她人表达好意和亲昵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可这样的行为有时也会引起他人的困扰。
亚斯塔轻轻抹去额头上滴下的冷汗,偷偷瞟了一眼身旁那个让她如此窘迫的罪魁祸首,此刻这位少女已经收回了冰冷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
好难……
“以前,我也想当一名冒险者。”
望着冒险者协会前熙熙攘攘的人流,梅莉双手撑起脸颊,思绪飘向遥远的过去。
“可是因为我太弱,有些事情不能拖了大家的后腿,后来才去的教会当修女。”
“梅莉才不弱。是那些人没有看到梅莉厉害的地方才对。”
清冷的声音,来自于亚斯塔身边的闷葫芦少女静流。如果不算附和声,这可能是她随行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好啦,小静,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作为修女,每一天也过得很开心和幸福。
而且,现在想来,如果我当初真成为了一名冒险者,那大概也就无法遇到你这样的朋友了吧。”
梅莉眯起眼,转过头向静流投以柔和的微笑,后者虽然嘴上支支吾吾地回着“是,是啊。”,但她那像要滴出血的耳根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
亚斯塔感觉,明明自己才是被“强制押送”的那个人,可这辆车上,似乎没有一个人比她更想快点结束这趟旅程。
好在,马车终于还是停在了最终目的地——位于王宫与冒险者协会之间,地处王都东北侧的玛尔库特教会。
梅莉因为有其他事的先行离开了,只留下静流和亚斯塔两人前往面见王都的主教。
教会的建筑风格极类似于前世古罗马时期建造的万神殿,亚斯塔在迎接的教士簇拥下穿过排排石柱与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巨大的门扉前。
“进去之后,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站在亚斯塔身边,领着她手的静流如此提醒道。
大门打开,教会大厅中央的木座上,一位穿着紫色教袍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手持一根比人还高的木制法杖。
法杖的外观与维克多神父有几分相似,但法杖的顶端成更复杂形状排列的绿色水晶表明了他更高一层的身份。
阳光透过穹顶洒落,将他教袍上那烫金的纹路照得熠熠生辉,更为他添上一分神圣与威严。
“你就是维克多报告的‘启明者’?”
男子扫视一眼众人,随即将目光锁定在了亚斯塔身上。
“是。”
亚斯塔没有过多解释,她只是翻开手,向男子展示着手中的图案。
“果真有趣,就连我也无法分辨。”
似乎是遇见过很多与少女类似的情况,男子只是浅笑着摸摸自己的胡茬,旋即将更严厉的目光投向少女。
“但是,所有的伪装在‘启明水晶’下都是徒劳的。你可知道,伪造自己是‘启明者’乃是死罪?”
“主教大人,我并没有伪造的意图。如果事实真按您所说,那便将真相交由‘启明水晶’定夺吧。”
念着静流的提醒,亚斯塔作出了不卑不亢的回答。
“好,好,有胆识。那我便看看‘启明水晶’给出的答案是什么了。你上前来,用右手的手掌触碰这块水晶。”
男子接过身边之人递来的白金色盒子,从中取出一块通体晶莹的白色水晶。
“如果‘启明水晶’中放出金光,就表明你是‘启明者’。”
亚斯塔将右手放在启明水晶上。霎时,启明水晶通体变色,放出了微弱的金色光辉。
“什么!?”
男子惊讶地大喊出声,他顾不上自己的形象,猛地站起身来,仔细端详着启明水晶,其闪烁的光芒不似有假。
他把它拿回手中,光芒熄灭,而再把它放回少女手中,光芒又再度点亮。这铁一般的证据表明,少女确实是启明者。
可为什么……启明水晶的光辉会如此之弱?
主教——埃尔德里奇,此刻回忆起昨天启明者登临教会的场景。
那是一位俊美的金发男子,他甫一将手放在水晶上,那水晶便剧烈的震动起来,放出极为耀眼夺目的光芒,仿佛透过穹顶的阳光在那份光芒下都要逊色三分。
而少女放出的光芒,相较之下便像是腐草化作的萤光,根本无法与之相匹。
难道现在的伪造者已经能通过魔法伪造出“神迹”?不……这不可能。
不管怎么说,埃尔德里奇还是让少女先安顿下来,他通过魔法阵与枢机主教们进行联系。
而事情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非常抱歉,启明者——不,应该说是来自他世的异邦人。”
返回到大厅的埃尔德里奇,极为罕见地向一位少女弯下了身子。
“据教会总部所说,我们在启动‘启明仪式’时发生了一些错误,导致另一个世界的你被错误地召唤了过来。”
说着,埃尔德里奇拿来一个水晶球。
“这是古代文明遗留下来的神器‘德塔斯非亚’,它能让你的‘等级’、‘能力’和‘实力’肉眼可见地呈现出来。”
亚斯塔将手放在水晶球上,旋即,一块系统同款的数字面板跳了出来。
『姓名:亚斯塔
等级:1
能力:无
实力:
攻击:1;魔法攻击:1
生命:45;魔力量:14』
“你确实是第十位‘启明者’,但显然,你的实力并不足以承担起拯救世界的重任。”
听到这,亚斯塔不由得眼皮一抽。
“那……能把我送回去吗?”
“不,我想,你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已经将你的存在完全抹除了吧。”
埃尔德里奇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但他很快正了正面色,郑重说道:“亚斯塔小姐,虽然我们不能让你返回原来的世界,但教会已经向王国进行申请,允许你以一位普通公民的身份在王国生活下去。
教会还会定期支付给你一些金币保障你的生活,除此之外,教会将不会对你所做的决定作任何干涉。
当然,如果你想加入我们,教会的大门也会永远为你敞开。”
说着,埃尔德里奇将一份契约书交到了亚斯塔的手中,贵重的羊皮纸上闪耀着魔力文字与教会的公章,象征着它无与伦比的公信力。
“任何决定吗?”
“任何。”
得到满意的答复,亚斯塔的手指轻触上契约书,属于她的魔力如墨滴般在羊皮纸上晕开,宣告双方的契约即刻成立。
“谢谢您,主教大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目前,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我在这里生活的意义,未来的规划,所以……”
“那,就当是为我们以后再见埋下一颗种子。愿格拉希尔神保佑你。”
言罢,亚斯塔又在诸多教士和修女的簇拥间离开了教会,只不过这一次,当她停下脚步坐在教会的台阶上,没有人再为她驻足。
王都的上空飘荡着时钟塔的准点钟声,亚斯塔抬起头,望着那缓缓飘来的火烧云,轻柔的晚风吹拂她的面颊,让她感受到了难得的平静。
关于教会,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能力,至于等级,她更愿相信这是游戏中常见的设定。尽管她现在很弱,但她终能变得很强。
现在这样,脱离了“启明者”身份的束缚,反而能让她脱离教廷的掌控,发挥更高的自由度。而且,系统的主线任务也没有因此中断。
“给。”
在亚斯塔思考时,穿着黑白教袍的少女坐在了她身侧。
她摘下黑色兜帽,一头柔顺的灰色短发披散在肩头,向亚斯塔递来一瓶冒着泡泡的粉色液体。
“这是?”
“商业区卖的,缇芙瑞斯王国传来的饮品。草莓味的,很好喝。”
亚斯塔拧开瓶盖,那熟悉的噗呲声让她一瞬间有种回到现实世界的感觉。
“你感觉……迷茫?”
静流好看的玫红色眼睛望着自己,让亚斯塔一瞬感觉有些恍惚。
“嗯。”
“曾经,我的父母被蚀象杀了。他们拼了命保护我,等我醒来时,只剩我一个人了。
那时,我也很迷茫。”
静流小口小口地嘬着瓶中的饮料,目光望着远方。
“但是,后来我遇到了梅莉,她告诉我该如何生活,如何去面对自己,如何去寻找活下去的意义。”
谈到梅莉时,她的话便突然变密起来,语言组织也没有了问题。
“希望,你也能找到像‘梅莉’那样的人。”
说着,她将瓶子捏扁丢进旁边的桶中,随后站起身来,拿着链刃居高临下地望向亚斯塔。
“但是,梅莉不会给你。”
下一刻,静流的身影就消失了。
亚斯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像静流这样,要暗中保护和喜爱着梅莉这样开朗活泼的人,自始至终都很辛苦吧。
不管怎么说,她的下一站已经确定了。
远处,剑与盾的徽章闪着光辉,如果说要升级,那去当个冒险者是再合适不过了。
亚斯塔站起身,向着冒险者协会进发。
待她走到近处,她发现冒险者协会里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事,有不少冒险者围成一圈,昂着头观察里边的情况。
而在这时,她听到了协会里面一位少女愤怒而高昂的声音。
“多萝西,从今天开始,你已经不是‘黄金星辰’的一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