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风呜咽。林风背着熟睡的比比东，在崎岖山道上艰难前行。萤石的微光仅能照亮脚下，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找到一处隐蔽山坳。三面环石，入口有灌木遮蔽。他将比比东轻轻放下，女孩睫毛微颤，醒了过来。
“天亮了？”
“快了。”林风递过水囊和肉干。
两人默默进食。林风走到山坳边缘望去——圣魂村方向已被层层山峦吞没，只有早春晨雾在山谷间流淌。
“我们现在在哪儿？”比比东问，小手搭在岩石上。
“翻过第一道山脊了。”林风指向东南，“看见那条银线吗？是条小河。沿河往下游走，三四天能到平原边缘。”
他决定在此休整一日。
垒好灶坑，收集柴火后，林风将打火石交给比比东：“你守着火，按哥哥教的做。”
女孩跪在灶坑边，小脸专注。刮下松脂碎屑，小心敲击打火石。第三次尝试时，火星点燃引火绒，她轻轻吹气，橙红火苗蹿起。添细枝，加粗柴，火堆渐稳。
林风点头，转身进入林子。
他一边警惕四周，一边搜寻食物。找到几丛嫩蕨菜，一些灰褐色可食用菌。最大收获是一窝野鸭蛋——七枚，尚有余温。他取走四枚，留下三枚，用干草遮掩痕迹。
回到山坳，火堆正旺，旁边码着新捡的干柴。比比东鼻尖沾着炭灰，眼睛亮晶晶地指着火堆。
林风笑着擦掉她鼻尖的灰，洗净食材。蕨菜菌子煮汤，鸭蛋埋入火灰。不多时，香气弥漫。剥开微裂的蛋壳，蛋白嫩滑，蛋黄浓郁。
这是离开圣魂村后第一顿热乎饭食。热汤下肚，驱散寒意疲惫。比比东小口喝着汤，满足地眯起眼。
饭后，林风开始授课。他拿起植物样本：“看仔细。这种锯齿叶、紫茎的是蕨菜，嫩的可食。这种灰褐伞盖、白菌褶的蘑菇可吃。记住，颜色鲜艳、有怪斑或刺鼻气味的，绝大多数有毒。”
比比东认真观察，凑近闻气味，努力记忆。
下午，林风教她设置套索陷阱。削光一根弹性树杈，麻绳一端系在顶端，另一端结成活套，布置在兽径上，枯叶伪装。
“动物踩进圈，一挣扎，绳子收紧，树枝弹起，就能吊住它。”
比比东蹲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林风灵巧的双手。
“为什么要学这些？”
“我们可能要在山林待一段时间。”林风手上不停，“武魂殿发现我们不见，一定会追查。要等他们搜索热潮过去，注意力转移，才能继续走。”
他打好结，抬头看她：“学会这些，万一哥哥一时不在身边，你也要有办法找吃的，保护自己。”
比比东小脸一白，抓住他衣袖：“哥哥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嗯，会的。”林风握住她微凉的手，“但多学一点总是好的。知识和技术，是谁也夺不走的护身符。”
接下来几天，他们沿河缓行。白天赶路训练，夜晚寻找隐蔽处扎营。林风教她更多：根据树冠苔藓辨方向，寻找流动水源并用细纱布过滤，通过痕迹判断危险区域。
第三天傍晚，抵达一处开阔河湾。水流平缓，冲刷出平坦沙地，岸边有干燥高地，乔木垂下的气根形成天然遮蔽。
“这里不错。”林风观察后决定多留几日。
他清理空地，砍来树枝藤蔓，在大树下搭建简易窝棚。棚顶覆盖阔叶油布，四周用枝叶伪装。
“暂时，这就是我们的家。”
比比东钻进狭小空间，躺倒在干草铺上，舒了口气。连日跋涉对她消耗极大。
那晚饭后，林风添柴让火更旺。
“小东，过来坐。”
女孩听话坐到他身边，火光在脸上跳跃。
“今天，我们正式开始讲魂师的事。”林风声音沉静，“你已觉醒武魂，拥有先天满魂力，这是天赐起点。但你必须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路该怎么走。”
比比东挺直背脊，紫眸闪烁专注光芒。
“魂师力量有两大支柱。”林风捡起两根树枝，“第一是武魂品质，你的蜘蛛武魂品质极高。第二是魂力，需要后天修炼。”
他摆开小石块：“魂力以十级为分水岭。从低到高有九个境界：魂士、魂师、大魂师、魂尊、魂宗、魂王、魂帝、魂圣、魂斗罗，以及凡人顶峰——封号斗罗。”
他指着代表魂士和魂师的两块石头：“你现在站在魂士起点。要晋升魂师，需要第一个魂环。”
“魂环？”
“来源于魂兽。”林风指向黑暗山林，“那些拥有特殊力量的兽类，猎杀后可能凝聚魂环。吸收魂环能提升魂力，获得魂技。”
他看着比比东，语气严肃：“理论上，你的第一个魂环需来自百年魂兽，才能发挥先天满魂力潜力。”
“百年魂兽……厉害吗？”
“对尚无魂技的我们来说，非常厉害。”林风毫不避讳，“所以获取魂环非当务之急。现在要学的，是掌控魂力，锤炼体魄，打好基础。”
他取出《大陆魂兽图鉴》，翻到记号处。
“看，这是十年魂兽风狼，速度见长。这是曼陀罗蛇，毒性猛烈。这是地穴魔蛛，擅长隐匿……”他一页页翻过，“了解对手，熟悉其习性弱点，是生存第一步。”
翻到某一页时，比比东呼吸微顿。画上一只紫黑气息萦绕的狰狞蜘蛛，标注：死亡魔蛛，顶级掠食者。
林风面不改色：“你的武魂可能与这类顶级蜘蛛魂兽有渊源。这类武魂往往敏捷、擅控制、带毒性，但防御相对薄弱。记住自己特点，扬长避短。”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第一步，学会感应引导魂力。”林风示意她坐正，“闭眼，静心。不要召唤武魂，仅用意识内视，感受经脉中那股能量。”
比比东依言闭目。河风微滞，篝火焰苗向她偏斜一瞬。一丝隐晦阴冷气息闪过即收。
“感觉到了吗？”
“嗯……像温暖小溪在身体里流。但流到手臂时，有时会变凉……”
“那是你武魂本源特质。”林风解释，“现在，尝试引导这‘小溪’，让它从右手掌心非常轻微地渗透一点——仅气息，非实体。”
女孩蹙眉专注。片刻，她平摊的右手掌心上方，空气微扭，浮现一层淡至几乎看不见的紫黑色光晕，带来微刺寒意。
“好了，停。”林风出声，柔和精神力拂过驱散能量，“记住控制输出与停止的感觉。魂力运用，精妙在于‘控制’。收放快慢，皆要由心。”
接下来几天，河湾生活形成规律。清晨魂力控制练习，上午探索辨认，下午体能训练，夜晚学习图鉴常识。
比比东学习能力让林风惊讶。不过五六日，她已能内视魂力轨迹，控制一缕魂力运行小周天。身体协调性和记忆力也极佳，复杂陷阱步骤演示两遍就能记住。
第七天下午，林风进行第一次实战反应测试。
沙地清出空地，他手持柔韧树枝。
“规则简单：把我当目标，用最快最灵活方式触碰我身体——任何部位都算成功。”
比比东伏低身体，紫眸锐利专注。
第一次直线冲击，意图太明。林风脚步微错，树枝在她冲势已老时轻点关节，女孩失衡踉跄。
“再来。”
第二次冲刺变向。树枝预判般点在她发力脚踝外侧，变向动作变形，险些自绊。
第三次、第四次……无论直线、迂回还是佯攻，树枝总后发先至，精准点中发力枢纽。
几次下来，比比东气喘吁吁，汗湿额发，小脸涨红，但紫眸火焰愈旺。
“休息一下。”林风放下树枝，“知道为什么碰不到吗？”
女孩抹汗摇头。
“因为你动作前，身体已提前‘告诉’我。”林风示意她看自己肩腿，“准备前冲时肩微前倾；欲向左变向，右脚踝先内扣；眼神聚焦也暴露目标。”
他蹲下身平视她：“战斗不仅是力量碰撞，更是观察、预判、欺骗和时机捕捉。要学观察对手细微征兆，更要隐藏自己意图。”
“该怎么隐藏？”
“从基础步伐开始。”林风用树枝示范，“看我的脚。”
他演示简单前进后退、左右侧移、配合转身的步法。动作不快，但步步稳健，重心转换流畅，声响极微。
“跟着做，先求稳，再求轻，后求快。”
比比东认真模仿。起初脚步凌乱，时重时轻，转身晃动。但她极有韧性，一遍遍重复调整。半个时辰后，步法已能连贯走完，明显稳当许多。
“很好。”林风露出赞许笑容，“接下来至少十天，每天早晚各练一个时辰。何时脚步踏地如落叶轻响，重心转换如流水无痕，再进行下一步。”
半月后的一个清晨，异响打破平静。
林风正指导比比东将魂力灌注双腿增强跳跃，远处密林传来金属交击声、呼喝与野兽咆哮。
他瞬间色变，捂嘴揽她躲到巨石后。示意绝对安静，同时将【瞬云】效果轻微外放形成视觉扭曲屏障，小心探视。
百丈外林间空地，战斗近尾声。
三名灰衣人围攻一头巨型岩甲豪猪。那豪猪肩高及胸，覆岩甲，獠牙泛寒光，显是百年魂兽。
三人魂力涌动。为首者握火焰长刀，刀柄有徽记；左侧者双拳覆岩石物质，势大力沉；右侧者身形飘忽，双短刃专攻脆弱部位。
火焰劈砍留焦痕，重拳轰击引痛吼，短刃骚扰令其顾此失彼。配合默契，节奏分明。
终于，豪猪冲撞时被火焰长刀劈中关节，哀嚎倒地。一圈明亮黄色魂环浮现旋转。
“百年魂环！颜色很正！”火焰长刀魂师喜道，“大哥，这魂环契合你的防御系路线！”
三人围拢商议。
林风屏息，拉比比东借掩护缓缓后退。退出数十丈脱离感知范围，才松口气。
“哥哥，那些人……”
“是魂师猎魂小队。”林风语速加快，“合作猎杀魂兽获取魂环。这里不能待了，魂师感知力强，可能在此吸收魂环，太易暴露。”
他们速返河湾，收拾所有物品。掩灭火堆余烬，扫平脚印，拆除窝棚材料散扔河中。
“走，去上游。”他背起行囊牵起比比东，“下游有魂师活动，风险增。上游地形复杂，或更安全。”
逆河上行。比比东不时回望战斗方向，紫眸复杂——有对力量的隐约向往，有对猎杀的本能不适，更有对前路的迷茫。
林风注意到她的沉默。
“在想什么？”
她沉默片刻：“他们很厉害，配合很好。那野猪也很厉害。”
“然后呢？”
“但看着它倒下……我有点不舒服。哥哥说过，力量不该只为了杀戮。”
林风心中一震，蹲下认真看她：“你的感觉没错。杀戮有时是不得不为的手段，但永远不该成为唯一目的或乐趣。记住此刻的不适，那说明你的心清醒。至于他们，”他望向来路，“是他们选择的道路。而我们要找到自己的路。”
行约一个时辰，意外发现绝佳藏身地——瀑布后的天然凹洞。水帘如门帘完美遮蔽洞口，内部干燥宽敞，有缝隙透光却不暴露。
“这里好！”比比东钻入，好奇打量这水声轰鸣中的静谧空间。
安顿后，林风坐在洞口，望着飞泻水流沉思。魂师小队如警钟。山林不安全，有狩猎魂环的团体。武魂殿搜捕压力未除。须更谨慎，比比东的成长也需更系统规划。
“小东，过来。”
女孩坐到他身边，微光映着精致小脸。
“哥哥问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为获取魂环猎杀魂兽，你会怎么做？”
比比东愣住，低头看手，久未回答。洞内只有瀑布轰鸣。
“我……不知道。哥哥说那是变强必要一步。但……一定要杀吗？”
“就我所知规则，目前看来，是的。”林风不给虚幻安慰，“魂师道路，力量与战斗、生存与淘汰紧密交织。你将来很可能面对生死相搏。”
他话锋一转，语气郑重：“但是，你可以选择‘为何而战’。”他指洞口，“就像那水，可推动石磨碾米，也可泛滥成灾。力量是工具，是水；你的心、你的选择，才是决定流向的堤坝河道。是为掠夺征服而战，还是为保护珍视之物、践行道义而不得不战——这是你未来必须自己找到并坚守的答案。”
比比东抬脸，紫眸在昏暗中清澈：“那哥哥呢？哥哥教我这些，是让我能为什么而战？”
林风看着她，笑了，笑容坚定温柔。
“为了让你拥有选择的权利。”他一字一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选择不被任何势力命运强行安排的自由。当你足够强大，才能对不愿做的事说‘不’，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一切。这才是哥哥希望你获得力量的最终目的。”
瀑布水声将话语冲刷得更加清晰深刻，烙印心底。洞外阳光偶尔穿水雾，映出小小彩虹。他们的旅程与试炼，在水帘后的寂静里，悄然翻向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