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廉价线香、陈年脚气和发霉猫粮的诡异味道。
这里是位于城市贫民区的一家名为“命运小屋”的占卜店。灯光昏暗得就像是那种为了省电费而故意把电压调低的黑心网吧，墙上挂满了诸如“除灵”、“风水”、“治疗不孕不育”以及“代写小学生暑假作业”的锦旗。
“我说，这水晶球的缓冲速度是不是有点太慢了？你是在用2G网络连接阿卡夏记录吗？”
苏渊坐在那个甚至有些摇晃的破木椅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他穿着一件印着“工作好累”字样的宽松卫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刚通宵打完游戏准备出门买早饭的废柴大学生。
如果忽略掉他此时此刻正在把那个传说中价值连城的“全知水晶球”当成核桃在手里盘的话。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干瘪得如同风干橘子皮一样的老太婆。她戴着一副只有一半镜片的墨镜，此时正满头大汗地盯着苏渊的手。
“喂！那是老身吃饭的家伙！别盘了！要包浆了！”
占卜婆婆——也就是传说中能看穿过去未来的“星之魔女”，此刻发出了一声惨叫。
“切，小气。”苏渊撇了撇嘴，把水晶球放回了那个垫着Hello Kitty抹布的底座上，“赶紧的吧，老太婆。我可是付了钱的。虽然只是团购券。”
“咳咳……”占卜婆婆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作为世外高人的逼格。她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指，在水晶球上方比划了一套像是抽筋一样的复杂手势。
“听好了，苏渊。这次的预言……非同小可。”
占卜婆婆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就连那只在角落里舔毛的秃顶黑猫都停下了动作，瞪大了眼睛。
“伟大的星辰告诉我……在这片罪恶滋生的土壤之上，在那座名为【星海英雄学院】的象牙塔之中……”
苏渊打了个哈欠，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薯片撕开：“咔嚓。”
占卜婆婆额头青筋暴起，但她强忍着怒气继续吟唱：
“……一位注定要终结黑暗时代的‘救世主’即将觉醒。他/她拥有着超越凡人的资质，那是光明的宠儿，是命运的抉择……”
“咔嚓，咔嚓。”
“……在那人面前，所有的邪恶都将灰飞烟灭！哪怕是那位立于万万人之上的、不可一世的、恐怖的‘极恶魔王’，也将迎来最终的审判！”
占卜婆婆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苏渊，仿佛在等待这位魔王露出恐惧、愤怒或者是杀意已决的表情。
然而。
“哦？那个‘极恶魔王’……说的是我吧？”
苏渊舔了舔手指上的薯片碎屑，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毕竟除了我之外，这世界上应该没有第二个能让联合国开会讨论‘是否应该向他投降以保全地球’的反派了吧？”
“是你！就是你这混蛋！”占卜婆婆抓狂地吼道，“你有没有听懂重点？有一个‘哈利波特’一样的家伙要出来干掉你了！按照剧本，你现在难道不应该立刻去学校把所有婴儿都摔死，或者是派手下去送经验吗？”
“拜托，现在是什么年代了？那种‘因为怕死所以去杀救世主结果反而促成了救世主成长’的老套剧情，连三流轻小说都不写了好吗？”
苏渊伸了个懒腰，发出了咔吧咔吧的骨骼爆响声。他的眼神中并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仿佛在Netflix上发现了一部评分9.9的新剧时的眼神。
“太有趣了。”苏渊摸着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知道吗？自从我把S级英雄榜的前十名全部打进ICU之后，我就一直处在一种‘独孤求败’的空虚之中。就像是你玩《文明6》已经把科技树点满，拥有了核弹，却发现对手还在用长矛兵捅你的坦克。”
“无聊，太无聊了。”
苏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既然预言说那个‘救世主’在【星海英雄学院】……那我就去看看吧。”
“你去干嘛？把学校炸了？”占卜婆婆警惕地问道。
“不，那样就没意思了。那是剧透。”苏渊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我要去近距离观察。我要看着这颗名为‘正义’的种子发芽，然后在他以为自己能打赢我的时候——”
苏渊露出了一个灿烂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告诉他：‘不好意思，这游戏我是GM’。”
说完，苏渊转身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木门，走进了正午刺眼的阳光中。
“记得给好评啊亲！下次给你打八折！”
直到苏渊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占卜婆婆那原本市侩且惊恐的表情瞬间消失了。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部最新款的iPhone 15 Pro Max。
她的手指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李老头吗？……对，是我。”
占卜婆婆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狡黠。
“那家伙咬钩了。就像你计划的一样，他要去学校了……嗯，我当然是用那个‘救世主’的预言骗他的。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救世主？真要有，早被这祸害给掐死了。”
“不过，让他去学校真的好吗？这简直就像是把一只霸王龙放进了幼儿园的兔子窝里……行吧，反正学校也是你盖的，塌了别找我赔。”
挂断电话，占卜婆婆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摇了摇头。
“退休魔王再就业……啧啧，这年头的反派真是不好混啊。”
【星海英雄学院】，这座城市最负盛名的地标建筑。
它坐落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占地面积比三个高尔夫球场还大。宏伟的白色大理石校门上，雕刻着初代英雄击败怪兽的英姿（虽然据说那个怪兽其实是初代英雄家养的哈士奇变异的）。
而在学院对面的一家名为“猫咪女仆与手冲咖啡”的高档咖啡馆里。
一个穿着昂贵西装、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正端着一杯咖啡，手抖得像是帕金森晚期患者。
他就是这所学院的校长，也是曾经被誉为“铁血之壁”的传奇退役英雄——李铁心。
而在他对面，那个让他手抖的根源——苏渊，正对着一个穿着女仆装的服务员小姐姐露出“和善”的微笑。
“那个，麻烦给我加一份糖。还要那个……嗯，会让咖啡变好吃的魔法咒语，可以念一下吗？”
“好的主人！萌萌啾注入爱心”
服务员小姐姐虽然觉得这个帅哥有点怪，但还是敬业地完成了羞耻的动作。
“噗——！！！”
对面的李铁心一口咖啡直接喷了出来，还好他及时偏头，喷在了旁边的落地窗上。
“苏……苏渊阁下！”李铁心压低了声音，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此刻扭曲得像是一张揉皱的草稿纸，“您、您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那溢出来的……邪恶气息？刚才那个服务员要是知道你是谁，估计当场就会心脏骤停！”
“别这么紧张嘛，老李。”苏渊搅拌着咖啡，一脸惬意，“我现在可是合法良民。身份证我都办好了，你看。”
苏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身份证，啪地拍在桌上。上面的照片是他微笑着比剪刀手的样子，下面写着：
【姓名：苏渊】
【职业：自由职业者】
【爱好：世界和平】
“世界和平……”李铁心看着那四个字，感觉自己的高血压都要犯了，“如果你所谓的‘和平’是指把反派组织连根拔起，顺便把英雄协会大楼削掉一半的话，那确实挺和平的。”
“那都是过去式了。”苏渊摆了摆手，“我现在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这次找你出来，是有正事的。”
李铁心立刻坐直了身体，浑身的肌肉紧绷。作为曾经和苏渊正面对战过并侥幸活下来的几个人之一，他太清楚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青年体内蕴含着怎样的怪物。
“您说。是要一千亿的保护费？还是要我们将学院地下的那个S级古代遗物拱手相让？只要别在市区开大招，一切都好商量。”李铁心咬着牙说道，一副准备割地赔款的样子。
“我是那种人吗？”苏渊翻了个白眼，“我是来求职的。”
“求……求什么？”李铁心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老年痴呆提前发作了。
“求职。Job。Work。”苏渊指了指窗外那座宏伟的学院，“我要进你的学校。”
短暂的沉默。
咖啡馆里播放着的轻爵士乐仿佛变成了送葬曲。
“您是想……当保安？”李铁心试探性地问道，“那个，其实我们的保安队长挺尽职的，不过如果您愿意，我可以让他立刻滚蛋……”
“不。”苏渊摇了摇食指，“保安太无聊了，只能看大门。”
“那……食堂大妈？哦不，食堂大叔？”李铁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可能有点委屈您，虽然我也觉得食堂的饭菜需要改革……”
“我是那种会做饭的人吗？我上次进厨房，把微波炉炸成了等离子态。”苏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他身体前倾，那双深渊般的黑色眼眸直视着李铁心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让人心惊肉跳的弧度：
“我要当老师。”
“……”
“……”
“哈？？？？？？？？？？？？？”
这一声咆哮分贝之大，直接震碎了李铁心手中的咖啡杯，滚烫的咖啡洒了他一裤裆，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他猛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老……老师？！您？！去教书育人？！”
“有什么问题吗？”苏渊挑了挑眉。
“问题大了去了啊！”李铁心几乎是在咆哮，引得周围的顾客纷纷侧目，“您是谁？您是魔王啊！是那个让小孩止啼、让英雄尿裤子的魔王啊！您去当老师？教什么？《如何在一分钟内毁灭一座城市》？还是《论如何优雅地肢解对手》？这是英雄学院！不是恐怖分子培训基地！”
“而且！”李铁心喘着粗气，“您就不怕误人子弟吗？那些花朵一样的学生……”
“谁说我要误人子弟了？”苏渊无辜地摊手，“我可是很认真的。而且，我听说这一届新生里……有一些很有趣的小家伙。”
苏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个预言。
“我想看看，现在的‘英雄’到底是怎么被培养出来的。”苏渊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丝玩味，“而且，你不觉得让一个魔王来教导未来的英雄，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具戏剧性的‘行为艺术’吗？”
李铁心张了张嘴，想反驳，但他看着苏渊那坚定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
这家伙是认真的。
而且，如果自己拒绝他，这家伙可能会选择另一种方式“进入”学院——比如先把围墙拆了。
与其让他作为敌人从外面打进来，不如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至少还能监控一下？
李铁心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
“好。”李铁心坐回椅子上，顾不上擦拭裤子上的咖啡渍，“我可以给您一个职位。但是，正规的理论课老师都招满了。而且您的教师资格证……估计也没有。”
“细节不重要。”苏渊摆摆手。
“我们今年试行了一种新的制度。”李铁心推了推眼镜，镜片反过一道寒光，“【小队导师制】。将新生分成不同的小队，由专门的实战导师带领。”
“听起来不错。”
“但是。”李铁心话锋一转，“优秀的生源早就被那些金牌导师挑走了。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个还没有导师愿意接手的‘特别小队’。”
“哦？”苏渊来了兴趣，“有多特别？”
“非常特别。”李铁心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苦笑，“她们是整个年级最让头疼的问题儿童。甚至可以说……是‘废柴’和‘怪胎’的集合体。如果您愿意接手她们……”
“成交。”
苏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甚至连那些学生是什么情况都懒得问。
“越是没人要的怪胎，越有意思，不是吗？”苏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那么，明天见，校长大人。”
看着苏渊离去的背影，李铁心瘫软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是刚刚跑完了十个马拉松。
“校长……您没事吧？”刚才那个服务员小姐姐拿着抹布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位客人……看起来好帅啊，是新来的老师吗？”
李铁心看着窗外苏渊远去的背影，嘴角抽搐了一下，喃喃自语：
“是啊……新来的老师。”
“只不过，他教出来的学生……最后到底会变成守护世界的英雄，还是毁灭世界的魔头……”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李铁心痛苦地捂住了脸：
“造孽啊！我为什么要建这个学校！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去卖红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