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为了配合所谓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又或许仅仅是因为苏渊昨天晚上熬夜打游戏通关太累了，今天的课程出奇的水。
没有地狱般的体能训练，没有令人生畏的超市抢购，甚至连那该死的硬币地狱都没有。
整整一天，苏渊只是把她们扔在教室里，扔给她们一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异能与量子力学的辩证关系》，然后自己就坐在讲台后面，用那本《反派自我修养》漫画盖在脸上，睡得昏天黑地。
呼噜声甚至有了节奏感，和窗外的蝉鸣交相辉映。
对此，唐绵绵的评价是：他在积蓄怒气值，准备明天放大招。
赤晓的评价是：这个混蛋肯定是在梦里特训，这是传说中的“睡梦罗汉拳”。
白夜的评价是：魔王的沉睡，是为了在苏醒时带来更深沉的绝望。
不管怎么说，得益于苏渊的摸鱼，三个少女难得地保存了充沛的体能。
夜幕降临。
晚上十点，城南废弃工业区。
这里曾经是这座城市的重工业心脏，巨大的冷却塔像是一座座沉默的墓碑耸立在夜色中，生锈的管道如同盘根错节的血管，爬满了整个园区。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腐烂落叶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这里是绝对的无人区，也是绝佳的秘密特训基地。
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打着手电筒，在一座巨大的空厂房里集合了。
“都到了吧？”
赤晓把那个大号的手提探照灯放在地上的汽油桶上，刺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这片空旷的场地。她今天依然戴着那顶反着的鸭舌帽，只不过把那条显眼的红色围巾系紧了一些，看起来干劲十足。
“虽然这里环境很差，甚至可能有老鼠，但作为我们的秘密基地，还算合格。”
唐绵绵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木箱子坐下，手里依然捧着那个平板电脑。她环顾四周，推了推眼镜，神色有些紧张。
“根据城市规划图，这里已经被废弃十年了。而且……听说三年前这里发生过一起异能者失控事件，把半个厂房都炸了。如果遇到流浪汉或者野狗还好，万一遇到通缉犯……”
“哼，那正好给我的‘夜魔’开刃。”
白夜站在一根横梁的阴影下，双手抱胸，风衣的下摆无风自动，其实是因为厂房漏风。
“吾等既然选择了背负黑暗前行，就不应畏惧这区区的废墟。这里残留的怨念，正是滋养我灵魂的养料。”
“行了行了，别在那念诗了。”
赤晓拍了拍手，把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既然我们成立了‘打倒魔王小队’……虽然绵绵不承认这个名字，但我们要解决的核心问题只有一个：我们到底该练什么？”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三个少女面面相觑。
她们虽然有一腔热血，但毕竟还是刚入学的新生。对于“变强”这个概念，依然停留在很模糊的阶段。
“我觉得……应该开发必杀技！”
赤晓率先发言，她挥舞着拳头，眼里闪烁着星星，“你看那些漫画里，主角都有那种一喊名字就毁天灭地的招数！比如我的‘爆炎冲刺’，虽然威力大，但太直了。如果我能练出……比如‘爆炎龙卷风’？或者‘爆炎加特林’？”
“驳回。”唐绵绵无情地泼了冷水，“你的异能本质是动能引擎。想要打出龙卷风，你得先把自己转成陀螺，那样你会先吐出来的。至于加特林……你的拳速目前每秒只有三拳，离加特林每秒一百发还差了九十七拳。”
“那你说练什么？练算术吗？”赤晓不服气地反驳。
“当然是练数据同步率！”
唐绵绵调出一张复杂的雷达图，“我们上次那个‘同归于尽’战术之所以能成功……我是说稍微成功了一点点，是因为我们在那一瞬间达成了信息共享。如果我能开发出一套程序，把我的视野直接传输到你们的视网膜上，那我们就相当于拥有了上帝视角！”
“太复杂了，听不懂。”白夜摇了摇头，“而且，那样我就看不到深渊了。吾认为，应该修炼‘心眼’。只要心如止水，就能斩断钢铁。”
“心眼个大头鬼啊！你那是近视眼吧！”赤晓吐槽道。
“你说什么？想打架吗？红毛猴子！”
“来啊！中二绷带女！”
刚才还气氛严肃的秘密会议，转眼间就变成了菜市场吵架。
三个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和……愚蠢。
然而。
就在赤晓准备去抓白夜的头发，唐绵绵准备用平板砸她们的时候。
突然。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不是她们不想说话，而是她们的喉咙，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
原本夏夜有些燥热的空气，在这一秒钟内，温度骤降到了冰点。
那是甚至连呼吸都会觉得肺部刺痛的寒冷。
就连厂房外那些不知疲倦的蝉鸣和虫叫，也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存在强行按下了静音键。
死一般的寂静。
一种粘稠的、阴冷的、充满了血腥味的气息，像是毒蛇一样，从四面八方缠绕了上来。
“这……这是……”
赤晓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作为直觉最敏锐的“野兽派”，她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种足以让她细胞尖叫的危机感。
杀气。
不是苏渊那种带着戏谑和压迫感的杀气。
而是纯粹的、毫无掩饰的、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恶意。
“谁……谁在那里……”
白夜的声音变得沙哑，她引以为傲的“深渊亲和力”在此刻变成了一个笑话。在真正的黑暗面前，她那点中二的幻想就像是肥皂泡一样脆弱。
哒。
哒。
哒。
极其缓慢，却又极其清晰的脚步声，从厂房深处的阴影里传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们的心脏上。
探照灯的光束颤抖着扫向那个方向。
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宽松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粗大的注连绳，像是某种古老的东洋武士装束。他的皮肤苍白得如同死人，没有一丝血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戴着的那张面具。
那是一张惨白色的、没有任何五官、只画着一条吐着信子的黑色毒蛇的面具。
而在他的背后，背着一把长得离谱的太刀。那刀身至少有一米五长，刀柄上缠绕着紫色的绷带，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嘶……”
男人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就像是蛇吐信子。
他微微歪着头，即使隔着面具，三人也能感觉到那种如同冷血动物般贪婪而冰冷的视线，正在她们身上来回扫视，仿佛在挑选猎物的哪个部位口感最好。
“这就是……这一届的‘原石’吗？”
男人的声音沙哑、尖锐，带着一种让人耳膜刺痛的摩擦感。
“好稚嫩……好鲜活……好想……把你们切开来看看啊。”
“啊！”唐绵绵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她手里的平板电脑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整个人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一样，连退了好几步，直接撞在了赤晓身上。
“绵绵？你怎么了？那是谁？”赤晓虽然也怕，但看到唐绵绵这个样子，更是慌了神。
“跑……快跑……”
唐绵绵的牙齿在打架，她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个男人，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我……我在《S级极度危险通缉犯名录》里见过他的特征……”
“他是……他是……”
唐绵绵咽了一口唾沫，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个名字：
“他是旧时代‘极恶魔王’座下的八大魔将之一！代号【蛇影】！S级通缉犯！赏金……三亿联邦币！”
轰！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道惊雷，直接把赤晓和白夜给炸蒙了。
极恶魔王？
那个传说中把英雄协会打得抬不起头、差点统治了世界的魔王？
他的手下？
为什么这种传说级别的反派大BOSS，会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废弃工厂里？！
“魔……魔将？”白夜的手按在刀柄上，却发现自己根本拔不出刀。她的手软得像面条，“这种级别的存在……为什么……”
“哦？居然有人认得我？”
那个被称为【蛇影】的男人发出了低沉的笑声，那种笑声就像是毒蛇在草丛中滑行。
“看来……我的名气还没有被时间冲刷干净呢。”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手修长、苍白，指甲漆黑如墨。他轻轻握住了背后那把长刀的刀柄。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
一股实质般的风压瞬间爆发，卷起了地上的灰尘，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
“本来……我只是路过这里，想找个地方蜕皮。”
蛇影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拔出了那把长刀。
噌——
刀身出鞘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在这种环境下，却像是死神的丧钟。
那刀刃并不是银色的，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仿佛淬满了剧毒。
“但是……既然碰到了这么可爱的小点心……如果不品尝一下，岂不是太浪费了？”
蛇影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一团紫色的烟雾。
“来吧，小家伙们。”
“让我看看……你们的血，是不是和你们的眼神一样甜美。”
恐惧。
无边的恐惧笼罩了三人。
这和面对苏渊时完全不同。面对苏渊，她们虽然被打，虽然被嘲讽，但潜意识里知道那是“老师”，那是“训练”。
但现在。
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杀人不眨眼的、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S级恶棍。
他是真的会杀人的。
“怎么……怎么办……”赤晓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的“热血”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这就是……真正的反派吗？这种压迫感……根本动不了……”
唐绵绵已经瘫坐在地上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数据分析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失效了。
“死定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唯有白夜。
虽然她同样在颤抖，虽然她的中二病早已被吓得无影无踪。
但她依然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
或者说，是被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纯粹的黑暗”给吸引了。
“这就是……深渊的具象化吗？”白夜喃喃自语，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是……太美丽……也太令人绝望了。”
“跑不掉的。”
唐绵绵突然绝望地说道，“根据我的计算……以他的速度，我们在转身的一瞬间就会被斩首。”
“那……那就只能……”
赤晓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她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痛让她恢复了一丝清醒。
她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个队友面前。
虽然她的背影在发抖，虽然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她还是吼了出来：
“那就只能……拼了啊！！！”
“我们可是特别行动组！是那个魔鬼导师的学生！怎么能……怎么能在这里被一条蛇给吃掉！”
赤晓摆出了那个拙劣的架势，那是苏渊教她的“卸力”起手式，虽然做得歪歪扭扭。
“喂！那边的蛇精病！”
赤晓对着蛇影竖起了一根颤抖的中指。
“想吃我们？小心崩掉你的牙！”
“哦？”
蛇影的面具下，似乎透出了一丝玩味的目光。
“有意思。面对巨龙的蚂蚁，竟然也敢露出獠牙吗？”
他手中的长刀轻轻一挥。
一道紫色的刀气瞬间划破空气，直接在赤晓脚边的水泥地上切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骨头，是不是也这么硬。”
战斗，一触即发。
而她们并不知道的是。
在几百米外的一座高塔顶端。
苏渊正坐在边缘，手里拿着一杯热奶茶，戴着耳机，像是在听音乐。
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目光正穿透夜色，死死地锁定了那座废弃厂房。
“蛇影这家伙，演得是不是有点过了？”
苏渊皱了皱眉，吸了一口珍珠。
“要是把我的学生吓坏了，我非得把他的皮剥下来做皮带不可。”
“不过……”
苏渊看着赤晓那个颤抖却坚定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能在那种杀气面前还能站出来，看来这半个月的硬币，没白挨。”
“呵，好戏开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