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英雄学院附属医院，特护病房。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百合花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有人试图用香水掩盖刚刷完厕所的气味。
三张病床上，分别躺着三个被缠成了木乃伊的少女。
赤晓的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和那根倔强的红色呆毛；唐绵绵的手臂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像个正在做颈椎牵引的老年人；白夜虽然伤得最轻，但她坚持要求护士把她全身都缠上，声称这样能“封印溢出的黑暗查克拉”。
此时，病房里的气氛比她们身上的绷带还要紧绷。
因为站在病床前的，不是拿着针筒的护士姐姐，而是全校最让人（表面上）闻风丧胆的教导主任——王富贵。
王富贵今天穿了一件肃穆的深灰色西装，脸黑得像是非洲挖煤回来的包公。他背着手，在病房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三个少女脆弱的神经上。
“胡闹！简直是胡闹！那是碳基生物能干出来的事吗？”
王富贵猛地停下脚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唾沫星子横飞，精准地覆盖了三张病床。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那个据说连流浪狗进去都会迷路被饿死的废弃工业区去搞什么特训？你们以为这是在拍青春疼痛文学电影吗？还是觉得学校的床太软了睡不着，非要去睡水泥地？”
“而且！你们居然还敢在群里说什么‘遭遇了S级通缉犯蛇影’？”
王富贵从怀里掏出一张打印纸，用力抖得哗哗作响。
“我看了你们的笔录。什么紫色的刀气，什么巨大的蛇影，什么差点被团灭……你们怎么不说你们遇到了奥特曼正在打小怪兽呢？”
赤晓弱弱地举起一只缠满绷带的手，试图辩解：“可是主任！那是真的！那个变态真的很强！而且他还戴着面具……”
“闭嘴！”
王富贵一声怒吼，吓得赤晓赶紧缩回了被窝。
“你们知道那个废弃工业区是什么地方吗？那是学校刚刚收购下来，准备改建成‘沉浸式5D全息投影实战基地’的地方！”
王富贵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这辈子最精彩的即兴表演。
“昨天晚上！那是学校特聘的顶级特效团队在进行设备调试！那个所谓的‘蛇影’，根本就是全息投影加上最新款的交互式AI机器人！是为了下个月演习做准备的！”
“什……什么？”
三个少女惊呆了，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唐绵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全息投影？机器人？可是那种杀气……那种疼痛感……还有我平板被砍碎的物理反馈……”
“那是为了追求真实感！”王富贵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现在的科技日新月异，你们懂个屁！那是量子力学和生物电信号的完美结合！那是为了让你们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体验一下社会的毒打！”
“结果呢？你们倒好！不仅私自闯入施工重地，还把人家价值三千万的测试机器人给打坏了！尤其是那个红头发的，最后那一撞，把机器人的核心主板都给撞短路了！”
王富贵越说越激动，仿佛真的是在心疼那笔并不存在的维修费。
“三千万啊！把你卖了都不够赔的！要不是看在你们是初犯，而且还是为了训练的份上，我早就把你们开除学籍，扭送去电子厂拧螺丝了！”
三个少女面面相觑，原本那种“死里逃生、对抗魔将”的悲壮感瞬间碎了一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是土鳖我不懂高科技”的羞愧感。
原来……是个乌龙吗？
原来那个把她们虐得死去活来的S级魔将，只是个用来测试的假人？
“天哪……我竟然对着一个机器人用了必杀技……”赤晓捂着脸，感觉没脸见人了。
“我的数据分析竟然没看出来那是AI……”唐绵绵陷入了自我怀疑。
“吾之宿敌……竟然是一堆废铁……”白夜感觉自己的中二之魂受到了侮辱。
就在王富贵把三个学生训得像鹌鹑一样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苏渊提着一个果篮走了进来。果篮里装着两个苹果、一根香蕉和一包看起来像是受潮了的瓜子。
“哟，都在呢。看来精神不错嘛，还能挨骂。”
苏渊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完全无视了病房里凝重的气氛。
看到苏渊进来，王富贵的膝盖本能地软了一下，差点就要当场滑跪喊“魔王大人吉祥”。但他很快想起了苏渊在电话里的嘱咐——“要严厉，要凶，要让我看起来像个受气包”。
王富贵深吸一口气，调动了毕生的演技，猛地转过身，指着苏渊的鼻子就开始咆哮：
“苏渊！你还有脸笑！”
“你看看你带的好学生！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惹是生非！这就是你的教学成果吗？这就是你所谓的特训吗？”
“身为导师！你对学生的行踪一无所知！学生在外面把学校的公物（指那个不存在的机器人）打坏了，你还在宿舍里睡大觉！你这个月的奖金没了！下个月的也没了！年终奖更是想都别想！”
苏渊缩了缩脖子，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推了推眼镜，小声说道：
“主任，那个……能不能给我留点饭钱？半价便当也要钱的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王富贵此时感觉自己到达了人生巅峰。他居然在指着世界上最恐怖的魔王的鼻子骂，而且对方还不敢还嘴。这简直比中了彩票还刺激，当然，如果忽略掉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的话。
“我告诉你苏渊！这次的事情性质非常恶劣！如果不是我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给这三个学生的家长打电话，赔礼道歉，又是许诺奖学金，又是保证以后绝不出事，你现在已经被家长联名投诉到失业了！”
王富贵转过身，对着三个目瞪口呆的学生说道：
“你们也别怪苏老师怂。他虽然教学水平……嗯，有待商榷，但他刚才在办公室里，为了你们的事，差点给我跪下了！求我不要处分你们，求我帮你们摆平家长！”
“真的吗？”赤晓惊讶地看着苏渊。
那个平时拽得二五八万、拿硬币砸她们头的恶魔导师，竟然为了她们……下跪求情？
苏渊配合地低下了头，用手捂住脸（其实是在憋笑），声音沉痛地说道：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好你们。只要你们不开除她们，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是去打扫女厕所。”
三个少女的眼眶瞬间红了。
多么伟大的师德啊！
多么感人的师生情啊！
她们竟然还误会他是个混子！原来他一直在背后默默承受着来自教导主任的怒火！
“老师！我们错了！”赤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们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们一定好好听话！”
“苏老师……对不起……”唐绵绵也哽咽了。
“吾……吾之剑，今后只为您而挥动……”白夜感动得连中二台词都说不利索了。
王富贵看着这一幕“父慈子孝”的感人画面，心里不得不佩服苏渊的演技。这哪里是魔王啊，这简直就是影帝再世。
“行了行了！别在这演苦情戏了！”
王富贵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苏渊，你跟我出来一下！关于赔偿的问题，我们还要再谈谈！”
“是是是，这就来。”
苏渊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跟在气势汹汹的王富贵身后走出了病房。
……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
走廊里。
王富贵那挺得笔直的腰板瞬间塌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顺着墙壁滑了下来。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帕，擦着脸上瀑布般的冷汗。
“大……大人……我刚才的表现……还行吧？”
王富贵看着依然站在那里、表情已经恢复了懒散的苏渊，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我是不是骂得太狠了？要不我现在给您磕一个赔罪？”
苏渊拆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富贵。
“演得不错，老王。尤其是那句‘去电子厂拧螺丝’，很有生活气息。看来你平时没少压榨学生啊。”
“不敢不敢！那都是剧情需要！”王富贵吓得连连摆手，“还有家长的安抚工作，我已经全部搞定了。赤晓的父母在国外做生意，给钱就行；唐绵绵的父母是科研狂人，我说她是去做数据测试了，他们反而很高兴；至于白夜……她是孤儿，监护人就是我们学校，所以我自己骂自己一顿就行了。”
“办事效率挺高。”苏渊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这事翻篇了。”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看着楼下正在训练的学生们。
“说说吧，关于下个月的演习。别告诉我还是像以前那样，让学生们互殴，然后我们在旁边打分。”
王富贵赶紧凑了过来，脸上换上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大人英明！今年的规则改了！而且是大改！”
“为了增加实战性和观赏性……当然主要是为了满足赞助商姬氏财团那种‘想要看血流成河’的恶趣味，今年的规则是——【师生乱斗·下克上】！”
苏渊挑了挑眉：“师生乱斗？”
“没错！”王富贵解释道，“不再是学生打学生。而是……抽签决定！每一组的带队导师，将会作为‘守关BOSS’，去迎战另一组的学生小队！”
“也就是说……”苏渊嚼碎了嘴里的糖，“我有可能会抽到林风的学生去打，而林风可能会抽到我的学生去打？”
“正是如此！”王富贵一拍大腿，“这是对导师教学成果的最直观检验！如果您教出来的学生能打败其他A级导师，那谁还敢说您是混子？”
“当然了。”王富贵搓了搓手，压低了声音，露出了一副猥琐的笑容，“考虑到您的学生目前还处于……嗯，成长初期。为了不让您的面子受损，或者是为了不让您一不小心把别的好苗子给打死了……”
“我可以帮您在抽签箱里做点手脚。”
王富贵左右看了看，像是在进行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比如，让您的学生抽到温婉老师。温老师心软，又是治疗系，肯定不会下狠手，顶多就是给她们做个全身按摩就让她们过了。这样您的面子也保住了，学生也没事。”
“至于您嘛……我可以安排您抽到姬灵老师的那组。那三个学生全是靠装备的，您只要稍微动动手指，让他们的设备短路一下，就能轻松取胜，还不费力气。”
王富贵觉得自己这个计划简直完美。既照顾了魔王大人的面子，又保护了学校的未来花朵。
然而，苏渊却笑了。
“老王啊，你这个人，聪明是聪明，就是格局小了点。”
苏渊把棒棒糖的棍子弹进垃圾桶，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
“作弊？那是弱者的行为。”
“而且，我为什么要避开强敌？”
苏渊转过身，背靠着窗台，看着王富贵。
“如果我的学生连温婉那种奶妈都打不过，那我还教个屁，直接让她们回家种地算了。”
“还有我……”
苏渊露出了那个让王富贵膝盖发软的核善笑容。
“既然是比赛，那当然是打最强的才有意思。”
“不需要抽签，也不需要做手脚。”
“我就在这里等着。不管是谁抽到我，或者我抽到谁……”
“告诉他们，把救护车提前备好。因为我这个‘守关BOSS’，可是不会像温婉那样温柔的。”
王富贵看着苏渊那双仿佛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届的联合演习，恐怕会成为星海学院历史上最惨烈、最恐怖、也最精彩的一届。
“是……是！我明白了！”王富贵擦着汗，“我这就去安排公正的抽签！”
……
而在行政楼的另一端。
一间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办公室里。
无数的全息屏幕悬浮在空中，上面滚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
姬灵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跳动，速度快得只能看到残影。
“哎呀呀，王主任那个老古董，居然想用那种原始的物理抽签箱？”
姬灵看着屏幕上截获的内部邮件，发出了一声轻笑。
“太天真了。在这个万物互联的时代，一切都是数据。而数据……是我的奴隶。”
她轻轻一点，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轮盘模拟程序。
上面清晰地列着六个导师和六个小队的名字。
“苏渊……苏渊……”
姬灵的眼神中闪烁着如同猎人看到新奇猎物般的光芒。
“虽然查不到你的档案，虽然你看起来像个废柴。但是……我的大数据模型告诉我，你是个变数。”
“既然是变数，那就应该放在最极端的环境下测试。”
姬灵的手指悬停在回车键上。
“让我看看，如果把你这块未知的‘顽石’，扔进全校最强的‘粉碎机’里，会发生什么呢？”
啪。
回车键敲下。
屏幕上的代码瞬间重组，锁定。
【匹配成功】
【守关导师：苏渊】 ——VS—— 【挑战者：林风小队（精英组）】
【守关导师：林风】 ——VS—— 【挑战者：苏渊小队（特别行动组）】
看着这个简直是“火星撞地球”般的死亡分组，姬灵笑得差点从电竞椅上摔下来。
“嘻嘻……最强的矛去攻最强的盾？最废的渣去打最狠的人？”
“这一波啊，这一波叫做——节目效果拉满！”
“苏渊老师，希望你和你那三个可爱的小徒弟，能在林风手下撑过十分钟哦。不然……我可是会很失望的。”
姬灵拿起桌上的肥宅快乐水，对着屏幕虚空碰了一下杯。
“干杯。为了混乱，也为了……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