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微风不燥。
对于星海英雄学院的学生们来说，今天是全校演习结束后的第一个休息日。校园里到处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感，以及对那个传说中赢了林风的“废柴小队”的窃窃私语。
而在行政楼下，特别行动组的三位少女正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大巴车前，脸上洋溢着仿佛要去夏威夷度假般的灿烂笑容。
“大海！沙滩！比基尼！”
赤晓虽然头上还贴着创可贴，左手还吊着绷带，但这丝毫不能掩盖她那仿佛要冲破天际的兴奋。她甚至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夏威夷花衬衫，戴着墨镜，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刚刚中了彩票的暴发户。
“没想到那个魔鬼老师居然还有良心发现的一天！”赤晓一边把沉重的行李箱塞进大巴车的肚子里，一边感慨道，“居然申请了七天的校外‘修学旅行’！一定是看我们赢了比赛，想奖励我们去海边放松一下肌肉！”
“根据我的计算，这种概率虽然只有5%，但在那个一百万奖金的诱惑下，也不是不可能。”
唐绵绵今天穿了一身可爱的便装，只不过手里依然离不开那个新换的平板电脑。她推了推眼镜，屏幕上显示着周边的几个著名5A级风景区。
“毕竟那是整整一百万啊！扣除我们要赔偿的场地费和医药费，剩下的钱足够包下一个温泉山庄了。老师虽然平时抠门，但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应该会懂得‘收买人心’的道理。”
白夜则是依旧一身黑。哪怕是在这三十度的气温下，她依然坚持穿着黑色的长袖卫衣，只不过为了应景，她给自己的唐刀挂上了一个晴天娃娃。
“哼……所谓的休息，不过是为了让灵魂在深渊的凝视下得到片刻的喘息。”白夜靠在车门旁，望着天空，“吾之身躯虽然渴望着战斗，但偶尔感受一下凡间的海风，也是一种修行。”
三个少女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她们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美好的画面：躺在沙滩椅上，喝着椰汁，享受着阳光，而那个魔鬼导师苏渊则穿着花裤衩在旁边给她们扇扇子。
就在这时，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传来。
苏渊手里拿着一杯豆浆，腋下夹着几份文件，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依然穿着那身仿佛焊死在身上的黑色西装，只不过今天并没有打领带，看起来更加随意散漫。
“哟，都到了啊。”
苏渊吸了一口豆浆，看着大包小包的三人，挑了挑眉。
“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搬家吗？”
“老师！这可是七天的旅行啊！”赤晓兴奋地凑上去，“我们去哪里？是去那个著名的黄金海岸吗？还是去深山里的温泉旅馆？我都准备好了泳衣和防晒霜了！”
苏渊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谁告诉你们是去旅行的？”
空气突然安静了三秒。
“哎？”赤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不是旅行吗？那是去干嘛？特训？”
“差不多吧。”
苏渊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那是教导主任王富贵含泪签发的《校外实习特别许可书》。
据说王富贵在签这个字的时候，手都在抖。一边抖一边念叨着“只要这祖宗能离开学校几天，别说去实习，去火星我都批”。
苏渊把文件在三人面前晃了晃。
“鉴于你们在演习中虽然赢了，但赢得太丑陋、太卑鄙、且破坏了大量公物。”
“为了培养你们的‘责任感’以及‘对社会的敬畏之心’。”
“接下来的七天，我们将前往一个神圣而庄严的地方进行——实习。”
“实习？”唐绵绵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去哪里实习？”
苏渊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核善微笑。
“英雄协会下属直属机构——【特殊灾害善后处理与环境净化部】。”
“简称：英雄后勤清洁部。”
……
半小时后。
那辆原本在少女们心中通往天堂的大巴车，此时变成了一辆通往地狱的囚车。
车厢里死气沉沉。
赤晓摘下了墨镜，花衬衫看起来格外讽刺。唐绵绵关掉了旅游攻略，开始搜索“未成年人劳动保护法”。白夜缩在角落里，默默地把那个晴天娃娃摘了下来，换成了一个诅咒人偶。
“清洁部……”赤晓发出了绝望的呻吟，“那不就是扫大街的吗？”
“确切地说，比扫大街要高端一点。”
苏渊坐在最前面的导游位上，手里拿着导游专用的小旗子（上面写着‘别惹我’三个字），开始给这群即将上岗的廉价劳动力进行岗前培训。
“你们以为英雄是什么？”
苏渊突然抛出了一个哲学问题。
“英雄……就是打败怪兽，守护和平，享受鲜花和掌声的人？”赤晓试探性地回答。
“肤浅。”
苏渊摇了摇头。
“那是电视里的英雄。现实中的英雄，是一群不仅要打怪兽，还要在打怪兽的过程中把楼房撞塌、把路面踩碎、把下水道炸飞的‘破坏分子’。”
苏渊指了指窗外。
大巴车正在驶离繁华的市中心，朝着城市边缘的一片封锁区开去。
“每次A级以上的战斗，造成的经济损失通常在千万级别。怪兽的尸体、被腐蚀的建筑、残留的有害能量……这些东西如果不处理，就会变成比怪兽更可怕的次生灾害。”
“那么问题来了，谁来处理这些烂摊子？”
苏渊看着三人。
“难道指望那个只会摆Pose的林风回来扫地吗？还是指望温婉用治疗术把楼房奶回来？”
“不，靠的是那群默默无闻的、穿着防护服、拿着铲子和中和剂的——清洁工。”
“而你们这七天的任务，就是成为这群光荣的清洁工中的一员。”
苏渊的话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依然无法抚平少女们受伤的心灵。
“可是……那一百万奖金呢？”唐绵绵弱弱地问道，“那是我们用命换来的啊！不应该分给我们吗？”
“哦，那个啊。”
苏渊淡定地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
“我帮你们存着了。作为这次实习的‘保证金’。万一你们在实习过程中又不小心把什么贵重仪器弄坏了，或者把怪兽的排泄物弄到了领导头上，这笔钱就用来赔偿。”
“您这是挪用公款！”唐绵绵尖叫。
“这是风险管控。”苏渊理直气壮，“再说了，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你们体验生活的艰辛，以后打架的时候下手轻点，别动不动就炸楼。你知道修一栋楼要多少钱吗？你知道现在的房价有多贵吗？”
说着，苏渊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仿佛当年那个一拳轰平半个街区的魔王根本不是他一样。
……
车子终于停下了。
这里不是风景秀丽的海边，也不是高大上的写字楼。
这里是一片刚刚结束战斗不久的废墟现场。警戒线拉得里三层外三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那是怪兽血液混合着下水道污泥的味道。
几个穿着厚重黄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废墟里忙碌，有的在喷洒泡沫，有的在用巨大的机械臂搬运石块。
“到了。”
苏渊站起身，第一个走下车。
三个少女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跟了下来。
“呕……好臭！这是什么味道？难道怪兽死之前没刷牙吗？”赤晓干呕了一声，感觉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根据空气成分分析……硫化氢含量超标，还有高浓度的生物胺……这是尸臭。”唐绵绵的脸色发青，赶紧给护目镜打开了空气过滤模式。
“这里充满了……死亡与腐朽的气息。”白夜虽然嘴上说着中二台词，但身体却很诚实地躲到了苏渊身后。
一个戴着安全帽、满脸胡渣的中年大叔走了过来。他是这个清洁小队的队长，老张。
“哟，这就是新来的实习生？”
老张打量了一下这三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又看了看旁边那个穿着西装、画风完全不搭的苏渊，皱了皱眉头。
“我说……这位老师，你确定没搞错？这里可是E区清理现场，昨天刚有一只沼泽史莱姆在这里自爆了。这活儿又脏又累，这几个小姑娘能行吗？”
“放心吧，张队长。”
苏渊拍了拍老张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
“她们可能干了。别看她们长得娇滴滴的，前几天刚把咱们市的A级英雄林风给揍了一顿。力气大着呢。”
“揍了林风？”老张瞪大了眼睛，肃然起敬，“豁！那是猛人啊！行，既然是练家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张转身，指着身后那片充满了绿色粘液的废墟。
“看到那堆绿色的东西了吗？那是史莱姆的核心残留物。具有强腐蚀性，而且极其粘稠。你们的任务，就是穿着防护服，把那些玩意儿铲进特制的回收桶里。”
“记住，不能用异能直接轰，那样会引起二次爆炸。只能用铲子，一点一点铲。”
“还有，小心脚下。史莱姆虽然死了，但它的神经反射还在，有时候踩上去会像弹簧床一样把你弹飞。”
老张说完，扔过来三套看起来就像是宇航服一样笨重的防护服。
“穿上吧，英雄们。欢迎来到现实世界。”
看着那沾满不明污渍的防护服，又看了看那片恶心的绿色沼泽。
赤晓崩溃了：“我不要！我是炎帝！我是要用火焰净化一切的！让我去铲屎……啊不，铲史莱姆？这不符合我的人设！”
“人设？”
苏渊站在一旁，已经找了个干净的高地，甚至还不知道从哪搬来了一张折叠椅坐下。
“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人设——那就是清洁工。”
“赤晓，你不是很喜欢热血吗？这就是劳动的热血。挥洒汗水，建设家园，多励志啊。”
“唐绵绵，你不是喜欢数据吗？这里的每一铲子下去，角度、力度、粘稠度，都是数据。你可以慢慢算。”
“白夜，你不是喜欢深渊吗？那堆绿色的玩意儿够深了吧？去吧，拥抱你的深渊。”
苏渊摆了摆手，像是在赶苍蝇。
“赶紧干活。今天完不成指标，晚饭取消。”
三个少女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甚至还掏出了一本漫画书开始看的无良导师，眼中含着热泪。
这就是她们期待的假期？
这就是一百万奖金换来的待遇？
“苏渊！我跟你没完！”赤晓悲愤地怒吼一声，认命地抓起了那套防护服。
“别喊了……喊也没用。”唐绵绵生无可恋地套上头盔，“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如果我们不干，他真的会让我们饿肚子。”
“这个世界……果然已经腐坏了。”白夜一边穿衣服一边碎碎念，“总有一天……我要用黑炎烧尽这世间所有的史莱姆……”
十分钟后。
废墟上出现了三个笨拙的身影。
“哎呀！好滑！这玩意儿怎么跟鼻涕一样！”
“小心！别把铲子甩到我身上！唐绵绵你看着点！”
“啊……吾之脚被困住了……这是深渊的陷阱……”
苏渊坐在高处，听着下面的吵闹声，嘴角微微上扬。
他拿起手机，对着那三个穿着臃肿防护服、正在和史莱姆粘液搏斗的身影，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发到了那个【星海导师精英群】里。
苏渊：【图片】
苏渊：带着孩子们来体验生活了。这才是英雄该有的样子嘛。（附带一个墨镜表情）
几秒钟后，群里炸了。
林风：……你是个魔鬼吗？
温婉：哎呀，孩子们好可怜……不过这种教育方式，确实很深刻呢。
铁山：哈哈！好！干得漂亮！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浮躁，多干点脏活累活对身体好！
姬灵：这防护服的数据不错，能防腐蚀吗？我也想搞一套研究研究。
苏渊收起手机，看着远处正在努力工作的三个背影。
虽然嘴上在抱怨，虽然动作很笨拙，但她们确实在做。
没有用异能偷懒，也没有真的扔下铲子跑路。
“慢慢体会吧。”
苏渊低声自语。
“所谓的英雄，不光要有能打碎一切的拳头。”
“还要有能弯下腰，去修补这个世界的耐心。”
“只有看清了这一地鸡毛的现实，还能坚持下去的人，才配叫做真正的救世主。”
这时，一阵风吹来，带着那股难闻的恶臭。
苏渊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
“不过话说回来……这味道确实挺冲的。”
“晚上还是吃火锅去去味吧。用那一百万。”
当然，这句话他没敢大声说出来。否则，下面那三个拿着铲子的少女，绝对会冲上来把他埋进史莱姆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