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强酸的腐臭以及少女们肾上腺素飙升的味道。
那道粗大的绿色酸液柱，如同毒蛇的獠牙，带着足以将钢铁融化的热量，直扑赤晓的面门。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赤晓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热血，没有咆哮，只有那不断放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绿色。
如果是半个月前，她唯一的选择就是闭上眼睛，用她那引以为傲的拳头硬生生砸过去，然后落得个两败俱傷，手臂被腐蚀得只剩骨头的下场。
但是现在。
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
那是在无数次被硬币砸中脑门、肩膀、膝盖后，被强行刻进肌肉记忆里的条件反射。
“流。”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那是苏渊那个混蛋导师懒洋洋的声音。
赤晓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腰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动。她不再是试图对抗那股力量，而是像一块被扔进溪流中的石头，顺着水流的方向翻滚。
滋啦！
酸液柱擦着她的花衬衫飞过，将布料腐蚀出一个大洞，甚至烫伤了她后背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来。
但她躲过去了。
以最小的代价，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什……什么？！”
那个拾荒者怪人发出了惊愕的声音。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会横冲直撞的小丫头，竟然能用出这种A级英雄才会的卸力技巧。
“别发呆！他的能量核心在背后那个垃圾包里！”
唐绵绵的尖叫声如同战术指令般响起。她虽然吓得腿软，但戴着战术护目镜的眼睛却死死锁定了敌人。
视野中，怪人背后的那个金属背包上，一个散发着微弱红光的核心部件被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弱点暴露：3秒】
“白夜！左翼牵制！赤晓！正面强攻！给他制造破绽！”
唐绵绵的声音不再是那种宅女的唯唯诺诺，而是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果决。
“收到！”
赤晓一咬牙，忍住背后的剧痛，脚下火焰喷射，再次冲了上去。但这一次，她的冲锋不再是直线，而是带着一种刁钻的弧线，像是一条正在捕食的猎豹。
“哼，雕虫小技！”
拾荒者怪人狞笑着，手中的喷射枪如同机关枪一样疯狂扫射。绿色的酸液弹幕瞬间覆盖了整个区域。
面对这密不透风的弹幕，赤晓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猛地一拳砸在地上！
“【爆炎·地裂】！”
轰！
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飞溅的碎石和烟尘形成了一道临时的屏障，完美地挡住了怪人的视线。
“就是现在！”
烟尘的阴影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窜出。
白夜！
她利用赤晓制造的混乱，已经无声无息地绕到了怪人的侧翼。她手中的唐刀没有发出任何光芒，只是纯粹的、致命的黑。
“【秘剑·无音】。”
白夜在心中默念。没有了那些羞耻的台词，她的出刀速度比以前快了至少三倍。
刀锋直取怪人持枪的手腕。
“滚开！”
怪人反应极快，另一只手猛地一挥，一道绿色的毒爪抓向白夜。
但就在这时。
咻！
一颗细小的能量弹精准地击中了怪人的膝盖关节。
“噗！”
怪人腿一软，身体出现了0.5秒的僵直。
是唐绵绵！她躲在一辆废弃的汽车后面，手中的浮游炮已经变成了精准的点射模式。她没有去攻击要害，而是攻击那些能影响敌人平衡的关节！
这正是苏渊教她们的——打不过，就恶心他！
白夜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刀锋一转，避开毒爪，狠狠地砍在了怪人的肩膀上。
噗嗤！
绿色的血液飞溅。
“啊啊啊！我的手！”
怪人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还没完呢！”
赤晓从烟尘中冲出，她没有去攻击怪人的正面，而是像个无赖一样，直接抱住了怪人的双腿！
这是她从林风那里学来的“精髓”！
“给我倒下吧！你这个垃圾怪！”
怪人失去平衡，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他背后的那个能量核心，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唐绵绵的枪口之下。
“将军了。”
唐绵绵的眼神冰冷，扣动了扳机。
一道凝聚了所有能量的光束，带着少女们这一个月来所有的憋屈、汗水和成长，呼啸而出。
轰！
能量核心应声炸裂。
那个拾荒者怪人抽搐了几下，眼里的疯狂和贪婪渐渐褪去，最后变成了一滩冒着黑烟的烂肉。
战斗结束了。
从怪人出现到被击败，总共用时不到五分钟。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配合默契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赤晓负责正面强攻和制造混乱，白夜负责侧翼刺杀和致命一击，唐绵便负责远程压制和战术指挥。
她们甚至没有进行任何语言交流，仅仅是靠着眼神和这七天来一起铲垃圾培养出来的默契，就完成了一次堪称教科书级别的C级怪人讨伐。
“呼……呼……”
赤晓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唐绵绵也收起了浮游炮，靠在汽车上，感觉双腿都在发软。
白夜默默地收刀入鞘，虽然手还在抖，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们……赢了？”
赤晓看着那具还在冒烟的尸体，有些不敢相信。
这不是演习，不是机器人，不是老师的放水。
这是一个真正的、会杀人的、充满恶意的敌人。
而她们，靠着自己的力量，打败了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喜悦感涌上心头，冲淡了身体的疲惫和伤痛。
“赢了！我们赢了！”赤晓跳了起来，不顾身上的伤，一把抱住了旁边的唐绵绵和白夜，“我们是英雄了！我们真的打败怪人了！”
“喂！放开我！你这只红毛猴子！你身上的血蹭到我了！”白夜嘴上嫌弃，却没有推开她。
唐绵绵则是直接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笑：“呜哇啊啊！吓死我了！我刚才还以为我要死了！我的英雄生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三个少女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像个傻子。
然而，就在这时。
赤晓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糟了！”
她猛地推开两人，冲向了刚才被强酸溅到的那几个工人。
“张叔！王哥！你们怎么样了？！”
刚才战斗的时候，她们满脑子都是怎么活下去，怎么打败敌人，完全忘记了还有伤员。
现在回想起来，那可是能腐蚀钢铁的强酸啊！溅在人身上……
赤晓不敢想下去，她已经做好了看到血肉模糊画面的心理准备。
然而。
当她们冲到那几个工人身边时，却愣住了。
那几个倒在地上的工人，虽然脸色苍白，一脸后怕，但他们身上……毫发无损。
别说皮肤溃烂了，连衣服都没有破一个洞。
“这……这是怎么回事？”赤晓傻眼了。
“我也不知道啊。”一个工人挠了挠头，一脸懵逼，“刚才那玩意儿溅到我胳膊上，疼得我以为我这条胳膊要没了。结果……就跟被开水烫了一下似的，疼了一下就没感觉了。”
“是啊是啊，我这也是。”另一个工人也附和道。
清洁队队长张大叔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看着那几个安然无恙的伙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他转过头，看向了那个正从挖掘机上跳下来的身影。
“苏老师。”
张大叔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刚才……是您出手了吧？”
苏渊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手里还拿着那串没吃完的羊肉串。
“出手？我出什么手了？我一直在上面看风景啊。”苏渊装傻。
“您就别瞒着我了。”张大叔苦笑了一声，“刚才那酸液溅过来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在了我们面前，把那些酸液都给蒸发了。而且那几个兄弟身上的伤，也是在那一瞬间就消失了。”
张大叔对着苏渊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英雄分很多种。没想到苏老师您……竟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治愈系大师。真是太感谢您了！您救了我们兄弟几个的命啊！”
苏渊看着一脸真诚的张大叔，又看了看旁边那三个一脸“原来如此”表情的学生，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举手之劳而已。”苏渊摆了摆手，“主要是你们这烧烤味道不错，要是你们都挂了，我这羊肉串找谁报销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确实在刚才出手了。
以他的实力，别说治愈这点皮外伤，就算是把死人复活，也只是稍微费点劲的事。只不过，他不想暴露得太明显。
“好了，既然坏人也打完了，伤员也没事。”
苏渊走到那具还在冒烟的怪人尸体旁，用脚尖踢了踢。
“这玩意儿……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张大叔愣了一下，“当然是等英雄协会的人来回收啊。这种变异人的尸体有很强的污染性，我们可不敢乱动。”
“啧啧啧，老张啊，你这就不懂了吧。”
苏渊摇了摇头，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他。
“污染性？那是对普通人来说。对你们这些专业的清洁工来说，这玩意儿就是宝藏啊！”
苏渊指了指怪人背后的那个背包。
“那个能量核心，虽然炸了，但里面的晶体还在。拿去黑市上卖，至少值这个数。”苏渊伸出五根手指。
“五……五万？”张大叔眼睛一亮。
“是五十万。”
苏渊又指了指那把喷射枪。
“这玩意儿虽然是改装的，但枪管是耐腐蚀的特种合金，融了当废铁卖也能卖个几万。”
“还有他体内的那些毒腺、酸囊……”
苏渊掰着手指头，像个精明的商人一样算着账。
“零零总总加起来，这具尸体，至少能给你们换一辆全新的清洁车，外加半年的奖金。”
苏渊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张大叔的肩膀。
“英雄负责打怪兽，那是他们的工作。而你们负责清理战场，把这些‘战利品’变现，改善生活，那也是你们的本事。”
“我只是提醒一下。至于怎么处理，就看你们自己了。”
说完，苏渊转身，对着那三个还在发愣的学生喊道：
“还傻站着干嘛？庆功宴还没结束呢！赶紧把剩下的鸡腿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一瞬间。
张大叔和周围那群清洁工们，看苏渊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对英雄导师的敬佩。
那是对财神爷的崇拜！
“兄……兄弟们！”张大叔的声音都在颤抖，“还愣着干嘛！抄家伙！开工！”
“哦哦哦哦！”
刚才还惊魂未定的工人们，此刻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眼睛里冒着金钱的光芒，纷纷从车上拿出切割机、分解钳、还有特制的防腐蚀容器，朝着那具怪人的尸体冲了过去。
那场面，简直比怪人出现时还要热烈。
看着这群瞬间从受害者变成“秃鹫”的清洁工们，赤晓三人面面相觑。
“老师……这么做……真的好吗？”唐绵绵弱弱地问道，“那可是战利品哎，不应该上交吗？”
“上交给谁？上交给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的官僚，然后让他们把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吗？”
苏渊翻了个白眼。
“让真正干活的人拿到钱，这才是最朴素的正义。”
苏渊把最后一口羊肉串吃完，看着远处那群正在兴高采烈“分尸”的工人们，又看了看自己这三个虽然狼狈但眼神明亮的笨蛋学生。
他突然觉得，当老师，好像真的比当魔王……有意思那么一点点。
至少，魔王是不会有人请他吃烧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