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可能，那个骷髅就是你呢？”
菲莉娅的话语如同一柄利剑，直刺进奥丁的……灵魂之火里，那团紫色的火焰甚至因为惊吓而剧烈收缩了一下。
是啊，有没有可能……
不，绝对不可能。摇头摇头摇头，奥丁的颈椎骨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骨头脑袋摇得跟失控的钟摆一样快。
“绝绝对对不可能，大小姐，要是我收到过提亚马特酱的手办我会记两辈子的，”说罢，奥丁举起了手里的提亚马特酱布袋，像是在法官面前出示证物，“这里面的是我拥有的第一个提亚马特酱手办，在遇到您之前我可是省吃俭用啊，哪来的钱买这种奢侈品呢？”
“诶——”
菲莉娅原本犀利的眼神一下子软了下来。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扭扭捏捏地站起身四处张望着，看来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赶紧换个话题，但是这份惊慌失措带来的笨拙令她急得团团转。
“噗。”
这位大小姐还是有可爱的地方的。奥丁忍住笑声也站了起来，手差点下意识要摸摸菲莉娅的头了，好险好险。
“那么，菲莉娅大小姐，接下来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奥丁坏笑着把“菲莉娅大小姐”这几个字加了重音，让菲莉娅唰地一下涨红了脸。她撇了撇嘴，有些微妙地扯了一下身上那繁琐的蕾丝裙摆，便用大拇指指向了那边的服装店。
“去那里！我……本小姐特别允许你给我挑几件好看的、得体的衣服！”
“是是是。”奥丁苦笑着应和道，跟在大摇大摆的菲莉娅身后一起向服装店前进。
硫磺港步行街真的有得体的衣服吗？大概吧。
……
这是奥丁第一次陪女孩子逛街。
这极大概率也是奥丁第一次陪女孩子逛街逛到晚上。
在服装店争得头破血流后，菲莉娅终于同意买下奥丁建议的三套衣服，分别是：不良少女JK风（裙子改短版），风衣衬衫背带裤贝雷帽的复古侦探风，以及冲锋衣背心工装短裤过膝袜的都市机能少女风。当然过膝袜是奥丁强烈要求的。
终于走出了服装店，让奥丁万万没想到的意外发生了——菲莉娅大小姐，困了。
是的，困了，在大约晚上七点。
这超出了奥丁的常识范畴。他甚至顾不上越界与否，直接上手摸了摸已经迷迷糊糊的菲莉娅的额头，还以为是她生病了，结果真的是困了。
天呐。奥丁第一次见到晚上七点犯困的人。
“唔……在家里……这个时候就有点犯困了……只是今天……更累一些……”菲莉娅的头一点一点的，像只啄米的小鸡。
“别在大街上睡着啊大小姐！您现在住哪？干脆我送您回去？”
“嗯……半人马酒店……”
啊，离这里不远。奥丁在牵着她走还是背着她走之间犹豫了一分钟，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唉，大小姐，抓紧我的手！”
奥丁认命般叹了口气，牵起了菲莉娅的左手，柔软触感和恰到好处的温暖让他下意识联想到了烤棉花糖。嗯，甜甜的。
然而还没走出十米，身后的少女就已经开始摇摇晃摇，差点摔了个狗啃泥了，幸好奥丁眼疾手快回身架住了她。没办法，奥丁只得转过身半蹲下来。
“上来吧大小姐，千万别在我背上睡着啊！”
“哼……我才不会……”菲莉娅嗫嚅着，还是软绵绵地趴了上来，把脸贴在奥丁的肩膀上。
没办法了。背上那温热的重量和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无时无刻刺激着奥丁的理性，他只得尽快把这位各个方面来说都很软糯的金主大人送回酒店。
……
等到饥肠辘辘的奥丁终于走出地铁站时已经晚上九点了，谁说骷髅架子不用吃饭！
回忆起不久前背上那属于少女的温度，奥丁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这对他这个老宅男的刺激还是太大了。
“再怎么说菲莉娅还是太青春活泼了一些，感觉和我这样的糟老头子有代沟，果然我还是更习惯和同龄的女生交流啊，比如……”
比如？
比如此刻正站在奥丁公寓门前的，在夜风中显得单薄而落寞的身影。林。
听到了楼下的脚步声，倚靠在墙边的林抬起了眼睛，当她认出来是奥丁后，嘴角立刻勾起一个安心的笑容，尽管那笑容脆弱地令人心疼。
林扯了扯披在身上的针织开衫毛衣，宽大的袖口下，那冻得有些发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衣领。她踏着有些摇晃的步伐慢慢走下楼梯，单薄的身形轻微颤抖着，让她看起来好似一株在暴风雪中摇摇欲坠的百合。
“……林？”
奥丁一下子呆住了，无数话语同时从他的胸口涌出，一下子全堵在了喉间，使他只能吐出这一个字。
“呀，”林简单打了声招呼，俏皮地歪了歪头“怎么现在才回来？”
没等奥丁回答，林的注意力就已经放在的奥丁手上的提亚马特酱痛袋上。她轻轻嗅了嗅，随即眨了眨那墨黑色的眼眸，笑容变得愈发憔悴和诡异起来：“有点甜甜的香味呢……刚见过女生？”
“嗯，只是个有些麻烦的客户。”
奥丁回答得斩钉截铁，这让林愣了一下。下一刻，奥丁身上那件西装外套就已经披在了林的身上，从其之上还能感受到灵魂之火留下的阵阵余温。
“……谢谢。”
林把脸埋进了西装外套的领口里，硫磺和焦油的味道在此刻令她无比地安心。她像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孩，把早已泛红的脸颊藏在紧抓领口的双手之间，只是抬起那双微微湿润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注视着奥丁。
奥丁的灵魂之火受不了这种刺激，老脸通红的他赶紧把脸扭过一边。
沉默。在夜晚的寒风中，令人安心的沉默。
“要不要，去吃点烧烤？”
来自林的提议，奥丁没有理由拒绝。
“嗯，走吧。”
……
小小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啤酒，奥丁赶紧把林递来的烤牛肉串推了回去，颇为强硬地将其放在林的碗里。
“……耍赖。”林不服气地将杯里的酒一股脑倒进喉咙，然后瞪了奥丁一眼。
烧烤摊嘈杂而热闹，食火魔、岩石魔、魅魔、骷髅、幽灵，数不清的闲家伙们在这里划拳喝酒吵吵嚷嚷，唯有奥丁和林所在的这张角落小桌格外地安静。
为自己和奥丁倒好酒后，林举起了酒杯。
“干杯！”
“干杯。”
一饮而尽。
林抓起一串烤蜥蜴尾就往奥丁那里塞。奥丁本来想推回去的，但是看到林那气鼓鼓地样子，也只好乖乖收下。
“奥丁……”
“嗯？”
林轻轻呼唤着奥丁的名字。当奥丁回过神来时，发现对面的林用右手托着脸，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只是，突然想叫叫你的名字，不行吗？”
“哈哈，当然行。”
哈哈？不，奥丁笑不出来。烤蜥蜴尾越咀嚼越没有味道，他不敢直视林的脸，不想面对林那脆弱的笑容。
“我说，林……”
咣当。伴随着筷子落地的声音，林枕着手臂进入了梦乡，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沉沉睡去。
奥丁看着她，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