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琬靠着房门，只要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响，墨琬就会开门迎接伊瑟琳。
但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听到期待中的声音。
如果信里她所怀疑的那些都没有发生过，那么伊瑟琳应该看了信的第一时间就来找她，否认她的怀疑。
如今过去了这么久，大概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天色一直很黑，墨琬在焦虑的等待中也失去了时间概念。
绝望悄然攀上墨琬的心头。
既然伊瑟琳这么久都没来找她，一定是因为她信中所写的部分猜想确实是事实吧？
墨琬很难过。
她多希望那些猜想只是她的胡思乱想。
她本来也没打算跟伊瑟琳说的，可是这关乎人魔两族的命运，如果她只是一直活在自以为的谎言世界中，到最后担忧的事真的发生了，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所以，趁现在，趁一切都还没发生，趁她们都还可以回头。
把该说的话都说明白。
最终她可能只是失去一段爱情，她甚至...可能会失去生命，但她将要拯救的，是魔神降世给魔族带来的希望。
想到这一点，墨琬心情突然就好受许多。
似乎...在世界变革的大是大非面前，她这点小情小爱根本不算什么。
但如果让她去幻想，她还是想要平和的世界，想要想象中给她带来希望与奇迹的伊瑟琳。
咚咚咚！
终于。
房门被敲响。
墨琬没有立刻打开房门，而是双手紧握，紧张地等待着门外之人说话。
“墨琬，开门。”
伊瑟琳的声音依然很温柔，没有墨琬以为的谎言被戳穿的愤怒。
可这简短的两个词，又让墨琬觉得伊瑟琳在隐忍着愤怒的情绪，她只是让墨琬开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解释。
“我给你做了晚餐，出来吃吧。”
“......”
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吗？
伊瑟琳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不是，那就干脆否认就好了，如果信中属实，那她也应该对自己不再温柔。
墨琬仔细思考了一下。
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优点值得伊瑟琳偏爱。
除了可能长得像是伊瑟琳的妹妹，除了脸还算是比较好看，但墨琬也不觉得伊瑟琳会为一个人的姿色动容。
她听话...
对了，她比大部分人都要听话。
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听话了，她违背了伊瑟琳希望中她变成的模样。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墨琬，我们都是为了众生。”
“包不包括魔族呢？”
“......”
这次轮到门外之人沉默了。
“你眼里的众生，只有人类，对吗？”
“我不否认，但这也仅仅是我能做到的，墨琬，你应该知道，安稳是相对的，天下大同的理想乡是不存在的。”
“所以，信里所写有几分是真的呢？”
墨琬还是忍不住，直接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
伊瑟琳按着门板，两人只有几厘米之隔，可这一瞬间，伊瑟琳却觉得墨琬离她越来越远了。
“你认为有几分就几分。”
“我不要我认为，我要你认为，请你直面你的内心，伊瑟琳。”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出来吃晚餐吧，墨琬，我很在乎你。”
“要是我就想要走呢？你会砍掉我的四肢吗？”
“别对自己这么残忍，墨琬，留下来，好吗？我什么都给你，我愿意爱上你，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但我愿意为了你改变。”
“在你眼里，爱是这种形态的吗？”
“那你还要我怎么做呢？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不会离开我呢？”
听着伊瑟琳温柔的言语，温柔到卑微的祈求。
墨琬热泪盈眶。
不是这样的，她想要的爱，不是这种形式的。
伊瑟琳一如既往，伊瑟琳依然不择手段地想要将她挽留，墨琬就越发感到伊瑟琳的冰冷，那冷酷到甚至可以扭曲自己所有的心。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目的，墨琬留在伊瑟琳身边。
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伊瑟琳可以不计所有代价，她甚至可以将自己当做一件物品拿来与墨琬交易。
“瑟琳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让我好心疼。”
“那你开门好吗？让我看看你，让我帮你擦掉泪水。”
“所以，你连你对你妹妹的在意，你连你对家的温暖的缅怀，也都是假的吗？”
“不是假的，和你在一起，我的确很开心，你也给了我家的温暖。”
墨琬抬起手擦着眼泪。
她回忆着与伊瑟琳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发现伊瑟琳这一次确实没有撒谎。
伊瑟琳是真心享受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为什么呢？因为，这份难得的快乐与伊瑟琳的最终目的并不冲突，甚至是重合的，甚至是对达成目的是有利的。
但就是这种扭曲的感情，让墨琬愈发心痛。
“我不强迫你喜欢我，瑟琳姐姐，但我也希望，如果我们有一天不得不背道而驰，你也能接受我的离开。”
“你不要离开，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不想要战争，我会为你拖延，只要你不开心，不乐意见到的，我都不会让它发生。”
“就不能彻底阻止吗？”
“墨琬，请你原谅我的渺小，我能做到的，仅此而已。”伊瑟琳将额头贴在门板上，试图更接近墨琬一些，“我不是你认为的无所不能的瑟琳姐姐。”
墨琬从伊瑟琳的话语里听出了伊瑟琳的落寞，听出了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那个可以创造奇迹的完美圣女形象在墨琬心中轰然崩塌。
但她奇怪地没有因此怨恨伊瑟琳，她反而更觉得伊瑟琳像是一个人。
伊瑟琳还有感情，意味着伊瑟琳还可以被改变。
“瑟琳姐姐，你知道为什么理想乡虽然不可能，但它依旧令人向往吗？”
“因为它很美好。”
“是，那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理想乡，一定会是让所有人都幸福快乐的梦幻仙境。但不止如此，向往着理想乡，并且为之前仆后继的理想主义者们，也很美好。”
伊瑟琳没有回答墨琬，墨琬背靠着门板，她知道伊瑟琳耐心地听着她的倾诉，她仿佛能够感受到伊瑟琳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木门，渗进她的肌肤。
“我从小就很喜欢那些为理想奋斗的人们，哪怕我也是如此渺小，我也依然向往成为他们。虽然，后来我做得一塌糊涂，但我始终认为，理想是没有错的，错的是我，是不够聪明的我，是不懂得将理想与现实融会贯通的我。”
“瑟琳姐姐，你真的比我聪明好多，你懂得也比我多得多，你肯定也知道，怎么做才能将人类的利益最大化。可那在你眼里，一定不算是奇迹。”
“我喜欢愿意去创造奇迹的你，我也觉得...如果你真的愿意去做，奇迹一定会在你道路的尽头开花。”
“克罗尔是你教出来的，她在你授予她的思想下长大，她成为了一个...浪漫的公主，哪怕她面对困难时会害怕，哪怕她会手抖，可我依然从她身上看到了属于她的理想。可是你自己呢？瑟琳姐姐，你还找得到你自己吗？”
墨琬知道自己的话结合起自己的经历来看，甚至有些幼稚得可笑。
但她还是希望伊瑟琳能够因她的话而发生一丝丝改变。
哪怕只是一丁点，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动摇，那也一定是足以撼动整座冰山的裂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