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圣城，墨琬望着帝国的方向。
她的口袋空空，身无分文。
前路充满了未知，自己所期待的未来也希望渺茫。
但三年前也是如此，她一直都是如此。
一直以来都是落魄不堪，一直以来都如一叶浮萍。
两世为人的她并没有闯出什么名堂，倒不如说，今世她所经历的才算是人生。
前世的自己安安稳稳上到大学，学习的也都是一些理论的东西。
来到这个世界，当需要她去实践的时候，她才发现理想与现实的天差地别。
走着走着。
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墨琬小喘着气。
她依靠在路边的一颗小树上。
至少...在离开魔族帝国的前十五年人生里，墨琬学习了不少魔族的魔法，用来自保还是不在话下的。
不然她三年前被驱逐出国，可能早就被野外的猛兽咬死了。
这样徒步的自己，又如何赶得上带着钱财的蕾黛尔坐车或者骑马的日夜兼程？
但墨琬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待在圣城里，请求伊瑟琳给她一点零钱，让她离开圣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伊瑟琳不来抓自己墨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唉...”
墨琬拍了拍脸颊，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休息了十几分钟后她继续踏上了前路。
她花了三年从帝国走到人族的圣城，如今她要花一周甚至是更短的时间回到帝国。
她要回到那个人间炼狱，一个混乱的，民不聊生的国家。
她连自己的国家矛盾都处理不好，又从哪里谈及人类与魔族和平相处呢？
酸痛的双腿，疲倦的躯体不断滋生出悔意，诱惑着墨琬屈于命运，就这么躺下，然后等待伊瑟琳把自己捡回家，然后一辈子...当一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像是一只宠物一样被伊瑟琳圈养。
可是那样的话，她就再也改变不了伊瑟琳，她就再也无法与伊瑟琳相爱。
不...
关键不在于此。
那样的话，魔族的未来将毁于她的手中。
她是魔神降世的希望，帝国需要她献身的时候，她必须燃尽自己的生命。
母亲从小就这么教导过自己。
虽然自己的国家充满了缺点，但一定要谨记，那片土地是生她养她的故土，每一天每一刻，都有全新的生命在那片土地诞生，作为王族的他们，要守护魔族的未来。
墨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靠着内心的执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直到一天一夜未合眼，墨琬实在是扛不住。
她找了片安静的树林，和着朦胧的夜色，蜷缩在草地上，浅浅地入了眠。
......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
借着微亮的天色，她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她当即吓了一跳，从床上坐了起来？
起不来！
腰部被魔法锁链禁锢着。
墨琬深吸了口气，用力挣脱了小腹上冒着荧光的银白色锁链。
吱哑～
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
熟悉的房间布景里出现熟悉的人，伊瑟琳就站在门口之间，用一种令墨琬陌生的冷淡眼神看着墨琬。
墨琬瞥了一眼自己的梳妆台，花瓶底下的信纸已然消失不见。
伊瑟琳一定看过她留给伊瑟琳的信了。
即使如此，伊瑟琳也还是要把自己抓回来吗？
墨琬咬着下唇，她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板，身体还残留着徒步行走的酸痛感。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要离开我吗？”
“我不离开你，我会回来的，终有一天，我会回来，如果你愿意等我，等我把魔族帝国变成一个向往和平的，人民都变得友善的国家，到那时，帝国不复存在，就先叫它魔族王国好了，君主制度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
“靠你这张嘴吗？”
“靠我的血脉，如果我还是唯一的魔族王女，我说不定，还有一点话语权。”
“如果不是我把你带回来，你就饿死在路边了。”
“我肚子饿了会打猎，我只是太困了，忍不住睡了一觉而已。”
“就算你一直活下去，等你走到帝国首都，你的弟弟妹妹都出生了。”
“那我该怎么办？伊瑟琳，我该怎么办？我就一直留在你身边，然后等待着你口中的征服魔族战争将我凌迟吗？我除了这个办法，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墨琬咬着牙，她不想再落泪了。
可此时此刻，她就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伊瑟琳随意掌控。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一想到她还是靠着伊瑟琳的善意才能有如今的安稳生活，墨琬就更加痛心疾首了。
“我说过了，我愿意为你一直推迟战争，我也愿意等待你救赎我，把我变成你口中那个向往理想的人。”
“我不配，伊瑟琳，我不配改变你，我是一个失败者，失败者的言语不配被人听进去。”
一次又一次被人逼着去想起三年前自己的经历，想着三年前差点被推上断头台的劫难。
墨琬也终于如所有人所愿，她一辈子都无法释怀了。
“我必须得要做点什么，我才能平等地站在你身边，和你谈我的理想。”
“你没必要在乎这些，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永远会耐心听你说的每一句话。”
“关键不在于我愿意！伊瑟琳，我真的、真的不想对你说这些话...可是你非要逼我这么说！”
墨琬抱着头，她简直要被伊瑟琳气疯了。
“说到底，如果我走了，如果我死在了路上，我像是一只蚂蚁一样被帝国的命运车轮碾死，你的目的就无法实现了，你们的征服计划就彻底泡汤了。因为我死了，你们就再也控制不了最后一个魔王，就意味着魔神降世一定会到来，你就是想看我变成一个废物，然后什么都不会思考，就只想着吃吃喝喝，就只想着待在你身边，对吗？”
伊瑟琳的眉头皱了皱。
“我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你，墨琬，我只是让你放下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有资格拥有你的幸福。”
“放不下，就像你放不下你的圣女身份一样，你知道你的一举一动关乎着人类的未来，我也知道我的生死关乎着魔族的未来，这是我们的命运，伊瑟琳。不是我忽视了它，它就不存在，它一直都在，它一直都像一把利刃悬在我们头上。这一点，你比我更加清楚，不是吗？”
墨琬痛苦地抱着腿卷成一团。
如果她早早死了就好了，早死在三年前，就不会有今天。
可她真的被伊瑟琳改变了，她怕死，她怕自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光亮。
伊瑟琳给了她希望。
一个充满爱的希望，一个人族与魔族也可以在一起，互相再无纷争和矛盾的美好希望。
哪怕这个希望是因伊瑟琳的谎言而生，可墨琬就是觉得这个幻想很美好，很浪漫，不只是她，还有其他人类，还有其他魔族，所有人都可以追求这种美好的自由。
她不想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死了就真的什么也做不到了。
她想要改变，她想要和伊瑟琳在一起，她想要创造一个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伊瑟琳在一起的世界。
这些幻想，伊瑟琳会懂吗？她已经把她的心意都写在了离别的信里。
伊瑟琳会明白吗？
其实伊瑟琳一直都明白吧？只是伊瑟琳不觉得那会成为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