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萧雨蔷才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她闭上眼，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猛地脱掉了身上那件宽大的黑色T恤。
光洁细腻的后背在试衣间狭小的灯光下，泛着一层象牙般的光泽。
她翻来覆去地研究着，看着那精巧的搭扣和纤细的肩带，大脑一片空白。这复杂的结构，比她以前在家里拆过的任何闹钟和遥控器都让她头大。
整个过程，她都死死低着头，视线不敢乱瞟。
穿戴的过程堪称一场灾难。
带子绕错了方向，扣子半天对不准。
她折腾得满头大汗，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心里把这玩意的设计师从祖宗十八代开始，亲切问候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她成功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带着些许束缚却又异常舒适的感觉，从胸前传来。
那种走路时令人羞耻的晃动感，似乎被这薄薄的布料给稳稳地托住了。
咦？好像……还挺舒服？
萧雨蔷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打赢了一场世界大战。
她重新套上那件黑色T恤，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原本被胸口撑得紧绷的T恤，此刻线条变得流畅平滑，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突兀的轮廓，只是勾勒出一道优美而惊人的弧线。
行吧。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拉开了试衣间的门。
“怎么样怎么样？合不合适？”
林梦冉一看到她出来，立马双眼放光地迎了上来，视线不住地往她胸前打量。
那眼神，简直是在验收什么重大工程。
萧雨蔷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
她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蚊子哼哼般的声音。
“……嗯。”
“嗯就行！那就这个尺码了！来，把那几件都包起来！”
林梦冉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脸上笑开了花，大手一挥，对着导购员豪气地说道。
接下来，萧雨蔷就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女儿是妈的掌上明珠，儿子是地里的大白菜”。
林梦冉拉着她，在整条商业步行街开启了疯狂扫货模式。
裙子，买！
鞋子，买！
化妆品、护肤品，买买买！
那位被临时征用，跟在后面的萧家司机，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茫然，再到麻木。
他手上的购物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加着。
从各种款式的连衣裙、半身裙、衬衫、卫衣，到不同跟高的高跟鞋、马丁靴、小白鞋，再到一整套她听都没听过的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和护肤品……
萧雨蔷全程像个没有感情的衣架子，被林梦冉推进一家又一家店，换上一件又一件衣服。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已经飘出了体外，麻木地看着镜子里那个漂亮少女。
老妈这是想女儿想疯了吧？
真有了女儿也不用这样吧？这一天花的钱，都够她和老弟一年的零花钱了！败家娘们儿！
她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累了，毁灭吧。
傍晚时分，当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时，这场疯狂的购物之旅才终于画上了句号。
回到家门口，萧雨蔷和林梦冉从车上下来，两人手上都提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几乎要拿不住。
那位可怜的司机，更是被淹没在了购物袋的海洋里，连路都快看不清了。
此刻的萧雨蔷，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林梦冉亲自挑选的“战袍”。
一件粉色的碎花连衣裙，掐腰的设计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堪堪及膝的裙摆下露出一双笔直白嫩的小腿。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小皮鞋，走起路来还有轻微的“哒哒”声。
她感觉自己就像某个刚刚更新了2.0版本的换装游戏主角一样，浑身上下都写着“别扭”两个字。
两人将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一趟又一趟地搬上楼，全部堆在了萧雨蔷的房间里。
看着那几乎要堆满房间的购物袋，萧雨蔷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然而，更让她崩溃的还在后面。
林梦冉双手叉腰，环视了一圈房间，然后径直走向了衣柜。
她打开柜门，二话不说，就开始把里面那些属于“萧雨强”的男装，一件一件地往外拿。
“妈！你干什么！”萧雨蔷大惊失色，冲过去想阻止。
“干什么？当然是清理垃圾！”林梦冉理直气壮，手上动作不停，“你现在是女孩子了，还留着这些干嘛？占地方！”
说着，她就把萧雨蔷所有的旧衣服全都打包塞进了一个巨大的垃圾袋里，一件都没给她留下。
萧雨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如刀割。
完了。
那个叫萧雨强的纯爷们，今天算是彻底死透了，连个圣遗物都没留下。
林梦冉心满意足地收拾完一切，拍了拍手，拉着失魂落魄的萧雨蔷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就扑面而来。
萧雨蔷一眼就看到，餐厅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丰盛得像是在过年。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林梦冉。
“妈，你不是喜欢自己做饭的吗？怎么今天……”
林梦冉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但声音里却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欢喜。
“哎呀，这不是逛了一天的街吗？累死我了，哪还有力气做饭。我就让你大伯母那边，请了几个厨师过来随便做了点。”
萧雨蔷听得一愣。
她看着自家老妈。
逛了一整天，脸上写满了疲惫，可眼睛却亮得惊人，那种发自内心的，满溢出来的欢喜，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她的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忽然想起以前，她和萧雨军还是两个只会掏鸟窝、拆家电的熊孩子时，林梦冉经常被气得拿着鸡毛掸子满屋子追着他俩跑。
林梦冉经常被他们气得火冒三丈，一手拎着鸡毛掸子，满屋子追着他俩跑，嘴里骂骂咧咧。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们这两个混世魔王！”
“要是我有个女儿多好啊！安安静静的，漂漂亮亮的，生气的时候还能安慰我一下……”
那时的林梦冉，脸上是又气又无奈的表情。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萧雨蔷看着眼前眉眼间都带着笑意的母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碎花裙子。
纠结，释怀，荒唐，还有一丝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暖意。
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涌。
算了。
她这样想。
女孩子就女孩子吧。
能让老妈这么高兴，自己这样当一回她心心念念的小棉袄，又何妨？
萧雨蔷抬起头，看着林梦冉那张被喜悦和疲惫交织的脸，嘴角不受控制地，轻轻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那个小小的弧度，在林梦冉看来，不亚于冬日里最暖的骄阳。
她的心几乎都要化了，伸手轻柔地将萧雨蔷拉过来，按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吃饭吧，逛了一天，肯定饿坏了。”
萧雨蔷顺从地点了点头，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第一次没有像饿狼扑食一样冲上去。
她拿着筷子，夹起饭菜，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动作斯文。
看着女儿这副乖巧淑女的模样，林梦冉的欢喜几乎要从身体里溢出来，不停地往萧雨蔷碗里夹菜，那架势恨不得把整张桌子都塞给她。
一顿饭在温馨的氛围中结束。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萧雨蔷就为自己昨晚的“淑女”表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天还没亮，她就被自家老妈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快！蔷蔷，起来！妈给你化妆！”
萧雨蔷浑身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化什么妆？我一个纯爷们，脸上还能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她浑浑噩噩地被推进卫生间洗漱完毕，然后被按在了梳妆台前。
林梦冉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心情好到起飞，她打开昨天刚买回来的那一堆瓶瓶罐罐，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她的创作。
冰凉的液体被拍在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紧接着，一个软乎乎的粉扑开始在她脸上四处按压，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准备上架的面团。
最恐怖的是，当一支又细又硬的笔尖凑近她眼睛的时候，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变成独眼龙。
“别动别动，宝贝女儿，画歪了就不好看了！”林梦冉的声音充满了慈爱，可听在萧雨蔷耳朵里，却跟恶魔的低语没什么两样。
酷刑般的折磨结束后。
林梦冉左看看，右看看，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杰作。
“真漂亮！看看，我们家蔷蔷就是底子好！女孩子啊，一定要学会打扮自己，这样才能漂漂亮亮的！”
萧雨蔷欲哭无泪地看着镜子里那个完全陌生的绝色少女。
皮肤白里透红，毫无瑕疵；一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被眼线勾勒得更加深邃有神，长长的睫毛卷翘得不可思议；唇上涂着一层水润的亮色，饱满欲滴。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离体出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