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中未磨灭的火种
黑暗,是孤独,是压抑,是未知的恐惧,也是人们向希望踏出第一步的时刻。
梦,依旧是那个梦,不知道距离那一天已经过了多久,三年,五年,还是更长时间,具体内容已经不记得了,画面也模糊不清,只记得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喊杀声,马蹄声,还有长眠的族人同胞,那时的我只有六岁,我并没有死,只是被他们抓起来当做了奴隶,并给我取了个屈辱的代号——铃。
城堡的厨房里,柴火在炉灶里点燃发出了噼啪声,铁锅和铁铲在厨师的手中飞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轻响。
城堡外的大门前,两队士兵正在换岗,他们穿戴整齐,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铠甲上的金属片相互碰撞,沉重的皮靴踏在走廊的石板上,在空旷的庭院里发出短暂的回声,随后就被风吹散了。
远处的墙角,也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那是老鼠在啃噬着什么,它们和奴隶一样,在这座华丽庄园的阴影里寻求着生存的缝隙。
这些声音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也像是发出了某种信号,该去被奴役了,铃睁开了眼睛,她长着一对巨大的狐耳,上面有一层嫩黄色的绒毛,在粗糙的麻布枕头上几乎不可察觉的地颤了一下,像精密的魔导仪器捕捉到了一缕信号。
“哎。”铃轻叹了一声,她知道自己新一天的奴役即将开始。
她的世界里,已然没有了光,并不是她看不见了,长期奴役让她迷茫,她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在这片浓稠的墨色中,光明已然成为一种奢侈品。
好在还有声音陪伴着她,声音告诉她危险,告诉她他人的情绪,告诉她还有人关爱着她,告诉她时间,在她还无法用眼睛看清一切之前,将未来的图谱刻在她心中。
铃所在的房间环境很是恶劣,不大的空间里布满尘埃,冰冷的空气里夹带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铃坐起身,动作轻缓,像一片羽毛落下,她怕吵醒房间里其他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模糊身影。她们和她一样没有自由,只是这座庄园的财产,是“会说话的工具”。
小巧但略显粗糙的手指向床边摸索,直到摸到那件粗糙的灰色亚麻破布,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条打了几个补丁的麻袋,袖子是为了方便干活而缝补出来的。
硬邦邦的布料摩擦着她的皮肤,虽然不至于受伤,但也让人觉得相当难受。她没有鞋子,只能光脚踩在冰冷粗糙的石头地板上,寒意瞬间从脚底板一溜向上直达脊背,好在这种不适感她早已习惯。
磨损的皮质项圈套在她的脖颈上,将她和自由相隔一方,像一道无法挣脱的诅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的身份。项圈内侧的皮革已然被磨得发黑发硬,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她用一根不知从哪得到的粗糙麻绳,熟练地将自己嫩黄色的长发扎成了单马尾,因为长时间的缺乏梳洗打理,本应柔顺的头发显得杂乱,如同一团枯草。
一绺长刘海拂过她琥珀色的瞳孔,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猛然听见了一阵独特的脚步声,沉重的脚步声里透着一丝轻浮,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地板上,透露着心情不佳的急躁。
几把铜钥匙相互碰撞叮当乱响,声响越来越大从走廊尽头朝着仆役房间靠近。
用膝盖都能想到,是巴顿那个死贼胖子监工。
铃几乎不用思考,她的身体已然做出了反应。原本朦胧的睡意瞬间消散,她迅速铺平了本就不多的铺盖,直到见不到一丝褶皱才缓缓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的阴影处,双手放在腹部,略微低头,被驯服的样子,显得谦卑。
从起身到站好,她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像幽灵一样。
铃刚刚站好,房门就被一脚踢开,一股混合着酒气,油腻食物的臭味涌了进来。巴顿臃肿的身躯挡住了门外的光亮,呵,严丝合缝,卡门啊。
他那双浑浊的眼球扫视了一圈房间,看到铃的时候停了下来,像探照灯一样死死盯着她,目光里的嫌弃和恶意没有丝毫掩饰,仿佛在打量一只碍眼的虫子。
“哼,狐狸耳朵倒是挺灵光哈,”巴顿沙哑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竖起你那没用的耳朵听好了,你这该死的畜牲!”
铃的头更低了,都能看到自己沾着尘土的脚趾,喉咙里也发出了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是,巴顿大人。”她语调平淡,刻意抹去了所有感情。
铃重复着同样的话,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但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一样。
【这头蠢猪,这是又在外面受气了。哼,区区一个监工而已,真给自己当主人了,你要真当了主人不得上天。】
她的耳朵微微偏了一下,从胖子的喘息和话语中捕捉到了那丝暴躁。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后所有杂念都被铃按回心底,从她冷静的判断中得出,今天,任何一点差错都是致命的。
巴顿则很满意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或者说,她的任何反应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他恶狠狠地瞟了一眼房间里其他被惊醒,瑟瑟发抖的奴隶,恨没素质地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平静的庄园由开始逐渐苏醒,属于夜晚的声音逐渐消失,太阳渐渐升起,本应是一幅美好的景色,但铃却无心欣赏。
她沿着侍女通道向前走去,高大冰冷的石墙透着压抑,墙上嵌着的魔法辉石灯散发出冰冷的光辉,照亮了她前方的路,却照不亮她迷茫的心。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像细小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酸涩,屈辱。但她很快将这缕情绪藏在心底,这不是她该有的情绪,至少现在不是,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回廊尽头,那里堆放着需要清洗的厚重地毯,尽管沾满污渍,但仍遮掩不住它的精美。看着那如同小山般的纺织物,她知道这将是一场耗尽体力和心力的战斗。
新一天的屈辱劳作,就在这片绚丽色彩中缓缓拉开了帷幕。
她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那丝被隐藏起来的锐利光芒,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记录着每一处可能的危险或机遇。在这绝望的牢笼之中,敏锐的观察和冷静的思考,是她唯一掌握的技能。
每天过得像锅里咕嘟冒泡的猪油,太难熬了,混吧,铃这样认为,被当做撒气桶的日子没个头,被打不一定做错事,就像前几天一样,巴顿不顺心了,找茬给了自己一顿鞭子。
无妄之灾,全是无妄之灾,好在有人帮助,背上的鞭伤结了痂,但别做大动作,不然还是会疼,好处呢是至少能忍着干活了,这是好处吗!
再加上连着挨了三天饿,差点把铃送走,全靠喝水和某个好心人不知从哪儿抠出来的一点碎屑苟延残喘,铃感觉自己随时都能看见自己的太奶。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变成透明影子的时候,猪头巴顿那如破锣般的嗓子又在早餐时吱哇乱叫起来:
“狐狸崽子!停一下,算你走运,今天跟我出去送货!……”
出去?铃猛地抬起头,因为一时的恍惚以至于巴顿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见,但问题不大,不是什么好话。
惊喜的是可以走出这座牢笼,她早已忘记外面的样子。铃平复了一下心情,现在表现出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出去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干活,说不定更累。】她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
项圈还在,但脚上的镣铐总算取了下来。没了铁链拖累,铃走路都轻快了许多,甚至有些不习惯。
她跟在巴顿和两个一脸不耐烦的守卫身后,推着一辆破板车,车上堆满了木桶,里面似乎是庄园自己酿的酒。车轮吱呀作响,很是刺耳。
身后那扇钉着铁钉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股风猛地灌了进来,扑了铃满脸,和铃想的不同,风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还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和庄园里常年不散的霉味、烛油味截然不同。
铃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反倒被呛得咳了一声。她没忍住,偷偷抬眼打量四周。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