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沉默的笼中狐

作者:娜蒂亚 更新时间:2025/11/27 10:55:21 字数:2438

从集市回来后的好几天,铃都感觉心里堵得慌,像有东西上不来也下不去,难受的要死。晚上躺在硬邦邦的铺上,明明身体又困又累,但别说睡觉了,就是眼睛都合不上。

外面好像起风了,风刮过墙面,呜呜作响,听着就像有人在哭。背上结痂的伤疤倒是不疼了,但痒的难受,她不敢抓,怕把痂抓下来。脑子里也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了集市上那些笼子里空洞的眼神,一会儿又想到魔法师手上那团荧光,虽然微弱,但谁也不敢小觑,一会儿又想到墙上那张画着兽人写着“杀”字的破纸。

【凭什么?】这是不知道她第多少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像只在她的脑子里嗡嗡乱飞的苍蝇,让她心烦意乱。【凭什么他们就能那样,我们就不行?】她在铺上反复“烙饼”,把脸埋进带着霉味的干草里,想让自己平静一会,可那些画面还是不停挤进她的脑海,啊更烦了。

屋里鼾声如雷,奴隶们都已睡去。只有铃一人在那动来动去,她的心事太重,让一股股说不出的滋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一次次的想起那些笼子里的眼睛,感觉就像在黑暗里盯着她,盯得她毛骨悚然。

她忽然想起同族的蒲叔。前几天就听说,蒲叔生了病,很重很重的那种,想坐起来都是奢望,而且还咳得厉害,监工嫌他什么都做不了还净添乱,也不知道给他弄哪去了,听说是后面那个又破又潮的角落里,之后再没管过,现在也没人知道怎么样了……

铃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她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长叹一声,【哎,罢了】,她从自己那份少得可怜的口袋里,偷偷抓了一把,并不是什么好东西,黑面包屑,能硌掉牙的那种,又用破碗小心接了半碗凉水。

铃赤脚踩在冰冷的地上,灵巧得像只猫一样溜了出去。那个又破又潮的角落没有光,味道也更难闻,好几种奇怪的味道混在一起,就连路过苍蝇都得一头栽在地上。铃借着门缝透过来的微光,找到了角落里在破席子上的蒲叔。

他看起来更瘦了,就剩皮包骨了,皮松垮垮的耷拉着,灰白的头发脏兮兮地粘在一起,花白的胡须像野草一样扎实着,呼吸声里带着呼噜,跟拉风箱似的,让人听着就难受。

铃凑近了些,蹲下身子,轻声叫着他:“咳,蒲叔?”

那个人没动,好像没有听见,铃顿时心里直发慌,她看了看周围,小心地伸出手,用手指沾了点碗里的水,滴在干裂起皮的嘴唇上。

霎时间的冰凉将蒲叔惊醒了,他颤了颤眼皮,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睛已经失去了高光,好半天才看向铃,在看清是她后,那眼睛里好像闪过一丝极微弱的光,随后又消失不见,就好像是错觉一般。

铃没说话,将那一小碗水小心地喂给他,将那能硌掉牙的干面包屑也一并润湿,慢慢塞进他嘴里。蒲叔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只见他喉咙艰难地上下滑动着,多少能咽下去一点,但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铃默默地用袖子帮他擦掉。

就这样两个人谁也没出声,一个喂,一个勉强咽。在这不见光亮的角落,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像根看不见的细线,将这一老一小在这冰冷的角落里联系了起来。

喂完那点东西,铃觉得蒲叔好像稍微精神了一点点。她正准备蹑手蹑脚地离开,一只没什么温度,干枯得像是老树枝的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腕。

突然的这一下给铃吓了一跳,她强忍着,险些叫出声。

蒲叔太虚弱了,干枯的手没什么力气,只是虚虚地握着。他把铃往自己这边又拉了拉,嘴唇哆嗦着,气若游丝,发出了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孩子……耳朵……凑近点……”

铃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赶紧把耳朵凑到他嘴边,连呼吸都屏住了。

“……听说……”蒲叔的声音断断续续,感觉就像随时会断掉的风筝线,“……在大荒漠……的另一边……风……是自由的……吹得……呼呼响……那里……有和我们一样的……族人……他们……不戴项圈……不挨鞭子……是自由的……”

自由的……风?不戴项圈……的族人?铃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里闪着惊疑不定的光。

【大荒漠?那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听起来就好远好远,但是远离喧嚣的地方说不定……】

蒲叔的咳嗽将玲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他身体缩成一团,抖得厉害。铃轻轻拍着他的背,看着他慢慢缓过来,不过觉得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里面充满了恐惧,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

“……帝国……可怕的……魔法……”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剧烈的颤抖,“……在抽干……我们的血……我们的魂……拿去做……做可怕的……”

他的话在这里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铃把耳朵贴得更近了,才勉强听到几个破碎的音节:“……莫……莫里……”

正听到关键时刻,门外突然传来巡逻守卫整齐的脚步声,“咚!咚!咚!”声音由远及近!像锤子一样敲打着铃!

顿时她魂都吓没了,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到旁边的阴影里,双手抱头,蹲了下去,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最好能将自己隐藏,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咚咚咚地狂跳,再快点就要从嗓子跳出来。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之后是是一般的安静,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门口骂了声“哼,什么鬼味道,晦气!”,然后又继续咚、咚、咚地向前走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铃才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瘫软,冷汗直流。她惊恐得向蒲叔望去,黑暗中,他好像又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但那些话,那些断断续续的听不懂的词语,却深深烙进她的心里,让她再也不能忘记。

【自由的族人?大荒漠另一边?挺向往的,但那应该很远吧。抽干血魂?好可怕的魔法,真的存在这么黑暗东西吗?莫里……嗯?莫里什么?】

铃一头雾水,她连滚带爬的回到自己的铺位,用破毯子把自己紧紧包起来,可还是直发抖,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她心里像一团乱,让她心慌意乱的躁动着。

【蒲叔说的……是真的吗?外面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不用戴项圈,不用挨打?可是……帝国那可怕的魔法……抽干血魂……还有那个没说完的“莫里”又是什么……】越想越让她心里发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下,她彻底睡不着了。反复嘟囔着那几个零碎的词。

大荒漠……自由……抽干……莫里……

远处,不知道是什么鸟叫了一声,声音尖利,划破寂静的夜空。

两个截然不同的念头,在她心里疯狂地打架,让她又迷茫,又害怕,又忍不住地去想。

希望像一颗随风飞舞,极其微小的蒲公英种子,飘进了她早已被绝望侵染的心田。只是这颗希望的火种太渺小了,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但它也并非全无用处,这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一直压在她胸口的那块名叫“命运”的沉甸甸的大石头,好像……裂开了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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