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的一声巨响,储藏室的门被猛地打开,刺眼的阳光照亮了黑暗的小屋,铃一时间难以适应,索性闭上了眼睛。巴顿肥胖的身影再次成功卡门,人还没进来,声音和肚子倒是先进来了。
“磨蹭什么呢你个一无是处的东西,修好了……”话没说完,那头肥猪愣在了原地,他看见铃怀中抱着的那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辉石灯。
铃也看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灯,递到了他的手上,不过内心却打起了鼓,长期的相处使她知道巴顿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她垂着眼睛,不敢看巴顿的脸。
巴顿将灯一把抓来,仔仔细细地看着,手指不断抚摸着散发着温润明亮光芒的晶石,几个小时前它还是黯淡无光,他惊讶的表情持续了一瞬间,随即就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不是赞赏,也不是高兴,像是一种算计,一种发现了工具新用处的算计,扭曲的脸上散发着一丝贪婪。
“哼,”巴顿轻哼一声,上下打量起眼前的狐族少女,盯得铃浑身发毛,“看来你那对玩意还真不是摆设,除了偷听,还真能派上点用场,爪子也够利索。”
没有夸奖,也没有感谢,只有一种冷漠,就像该着他似的。巴顿晃了晃手里的辉石灯,灯光在他猪头一样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行了,以后这类活儿就归你了!庄园里的那些零零碎碎的魔法玩意儿,有毛病了自觉点,别老让老子催。你说你要能早点多好,也省得老子往城里跑,看那帮法师老爷的脸色!”
铃的心猛地一沉,虽然内心已经有最坏的打算,但没彻底定下来之前还多少有些幻想,这回彻底认清现实。这根本不是解脱,而是套上了更精细的枷锁。
铃要做的活又多了,除了日常的清洗、打扫还要维修各种简单的魔法设施,如厨房的炉火符文阵,仓库门上的简单的警戒装置,各个房间的恒温设备等,总之,大活没有,小活不断。虽然这些工作看似比搬运重物轻松,但却需要消耗很多心神,必须全神贯注,将听觉和触感运用到极致。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可每一次“诊断”和“修复”还都有些费力不讨好,成功了没好处,失败了轻则挨骂,重则挨打。其实这都算不上问题,真正的问题是会暴露她能力的特殊之处,太显眼了还怎么逃离虎穴。
巴顿看她的眼神也彻底变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除了纯粹的厌恶和轻视,还加上了一种对待“有用牲畜”的审视,他打骂时会下意识地避开她的双手,但其它地方可就遭了殃。这种“特殊对待”让铃敢怒不敢言,也更加的毛骨悚然。
一次,巴顿喝得醉醺醺的,在庄园管家来巡查时,大着舌头吹嘘:“嗝……看见没?老子手底下这个兽奴,别看她平时蔫儿了吧唧的,那对耳朵……哼,灵得很!魔法物件哪儿出了毛病,她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比城里那些摆着臭脸的法师也不差啥……”
听到这话的铃,吓得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在地上。她感觉后背发紧,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铃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巴顿的嘴。就这么暴露我的能力?!还说的这么模棱两可,管家大人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我。她偷偷抬眼,看到管家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眼神让铃不寒而栗。他,他到底想干什么。恐惧再次向铃袭来,她的心跳都慢了半拍,一种比项圈更可怕的束缚缠绕在铃的心中。
有一天,铃被叫去检查魔法警戒桩。这些桩子在庄园北门的一条小路边上,除了警示外来小型魔兽外没有任何用处,有野生动物来了也会报警,但野生动物没有任何威胁,只能说是人傻钱多的人交的智商税吧。
当铃将手放上去,集中精神去感觉时,她感知到了一丝残留,里面是一种她没接触过的魔法,带着冰冷的禁锢感,强大到让她浑身不舒服。而且,这感觉有点熟悉,像是她修过的某种魔法锁,但强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更让她内心一紧的是,在这冰冷的波动下面,似乎还叠着另一层混乱的能量。那感觉就像许多微弱的生命,被硬生生捆在一起后留下的印记,正在慢慢消失。
这是什么?铃的呼吸一窒,下意识抽回了手。北门、仓库、运输队……小弥听说的闲话,还有蒲叔的警告,一下子全涌进了她脑子里。她不敢再想下去,心跳得厉害,只能拼命压下这份慌乱,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很快检查完了警戒桩,报告说只是能量快用完了。
巴顿骂骂咧咧的让她更换了快耗尽的低级晶石,这事就算过去了。可那股奇怪的魔法波动和垂死挣扎般的能量印记,却怎么也忘不掉,让她一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
晚上,铃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仆役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小弥看着她越来越白的脸色和眼下的黑眼圈,有些担心,小心的递过半碗清水。
小弥微弱的声音响起,“铃姐姐,你……你最近好像更累了。巴顿大人他……又让你做那些奇怪的活儿了吗?”
铃喝了一小口,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她看着小弥清纯又带着点害怕的眼睛,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她很想把心里的害怕和压力告诉小弥,但又怕吓到这个胆小的小伙伴。
铃微微点了点头,想了想一会才说,“他让我……修更多东西。”她顿了一下,声音带着点藏不住的抖动,“小弥……我有点害怕。我总觉得……我们好像离某种很可怕的东西,越来越近了。”
小弥不太懂,但能从语气和眼神里感到那种害怕,她下意识靠过来,小手紧紧抓住铃的袖子,觉得这样能给铃一些安慰。
铃没再解释,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能让暗淡的晶石重新亮起来。也是这双手,却弄不开脖子上的皮项圈。它能修好发光的东西,却打不破困住自己的黑暗牢笼。
这种感觉,并没有给她带来半点自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这个念头再次清晰,再待下去,只会把她和小弥一起拖进更暗的深渊。那迫在眉睫的危险,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刀。